第二天,大雪封路,路上的积雪能有半尺多深。
北院的路早就被清扫出来了。
这不得不说,陆昶的那些老兵,总是默默无闻,但该干的事一件也没落下。
喜儿昨天跑了几家布店,把价格摸了个底,一早上起来,她就在那费劲的罗列,她的书面功夫不太好,因此格外认真。林诗诗让她先写,写完了给她看。
派去后院查看的丫鬟回来,说王婆子昨天晚上发高烧,一直到凌晨才退烧,醒了以后,就一直在呻唤,身上的伤疼。
“府医说她这一辈子是离不开床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呢!”
看来,陆昶说的十板子能要命,所言非虚。
这五板子,足够隔山震虎了。
林诗诗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大雪,估计余氏是不会过来了。
果然,六月过来喊她,让林诗诗去芙蓉院,余夫人找她。
林诗诗对玖儿道:“就说我感染了风寒,问她可是有事?”
一会,玖儿进来道:“人已经被我哄走了。”
余氏正在喝药,听六月说林诗诗称病不来,一口药咽不下去,她昨晚才是真的感染了风寒呢。
可她不来,又能如何呢!
“庄嬷嬷,你过去传话,若不是病得卧床不起,就把她请过来。”
王婆子被打,余氏如果不帮她找补回来,以后这府上的人,就不会再信赖余氏,甚至转投林诗诗。
所以,余氏是一定要出面的。
虽然林诗诗管家,但余氏是婆母,孝道至上。
庄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过去,颇有气势。
林诗诗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会躺在床上,额上系着一块白布,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半碗未喝完的黑乎乎的药。
庄嬷嬷一进来,她就猛的咳嗽两声。
庄嬷嬷一双三角眼,讨嫌的看了一眼柔弱的林诗诗。
“大奶奶既然病了,老奴去把府医请过来。”
“咳咳……多谢庄嬷嬷……不用了,我好歹跟着章太医学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一点风寒,几碗药下去,把寒气逼出去就好了。还请庄嬷嬷转告母亲,是儿媳不顶用,昨天为了个刁钻婆子,把自己弄病了。”
庄嬷嬷不善的目光投射过来,道:
“大奶奶,照说我不过是个奴才,不该管主子们的事。只不过,老奴在府上二十几年,还没见过因为下人偷懒,就打杀下人的,大奶奶这样做,夫人十分忧心。”
“庄嬷嬷,此事等我身体好了,自会跟婆母解释。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奴才,便应该谨言慎行,当面指责主子,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吗?”
庄嬷嬷被她的话一噎,气得说不出话来,身份压人,她不得不道歉说自己冒犯了。
看着庄嬷嬷转身离去的背影,林诗诗陷入沉思,这个嬷嬷,前世作孽就很多,如今,余氏身体垮了,她更成了余氏的左右手。但庄嬷嬷与王婆子不一样,她不沾染府上的钱财,不好扳倒她。
余氏听了,十分生气,她想来想去,只能等晚上陆怀喜回来,撺掇陆怀喜站自己。
陆怀喜这个人好面子,余氏还是知道怎么鼓动他的。
当晚,余氏装要死不活的样子,对陆怀喜哭诉道:
“老爷,我只道大儿媳是个性子好的,没想到她竟然因为王婆子没有及时去见她,就把王婆子直接打残了,还放言谁敢不听她的,下一个就是她。我身体病了,想让她过来了解情况,她便称病不来。以后,这府里,她是大王,我们都唯她马首是瞻。”
“她把王婆子打残了?”陆怀喜大眼一瞪,觉得余氏夸大其词。
庄嬷嬷在旁边道:“府医说,王婆子这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大腿上的腱子肉都被打碎了。”
这么惨?
陆怀喜其实很少处罚下人,下人见了他都规规矩矩的。
余氏当家这么些年,用的都是阴狠的手段,明面上还是做个好人的。
“不可能,你刚才不是说就打了五板子嘛。何至于。”陆怀喜还是不信。
“老爷不信,去后院看看王婆子不就知道了。”
余氏道。
陆怀喜眉头一皱,大晚上的,这么大的雪天,让他去后面杂院去看一个婆子受伤如何了,他可没这个好心,去搂着宋姨娘睡觉多舒服。
“刚挨了打,总要养一段时间的。余氏,我知道你跟王婆子关系好,多给她几天假养着就行了。”他不耐烦的道。
余氏见他想走,忙道:
“庄嬷嬷,你去让人把王婆子抬过来,老爷见了,便知道我所言非虚。老爷,我不是因为王婆子是我的陪嫁,就护着她。而是发生了这事,府里下人人心惶惶,老爷得给他们做主啊。”
陆怀喜不想被人说他对下人无情,只好又坐了下来。
庄嬷嬷搓着手,想着这大冷天的把王婆子弄过来,搞不好身体雪上加霜,但老爷决计是不会过去的,她没说什么,还是听话的去办事去了。
好大一会,王婆子趴在一张铺着棉絮的木板上,被抬了过来。
“老爷,救命啊,救命……”
王婆子面容憔悴,嘴唇干裂,见了陆怀喜就喊救命。
陆怀喜差点没认出她来,平时这人不是很精明的么,怎么脱了相。
“老爷啊,只有您能为老奴做主啊,老奴死不足惜,就是不甘心,错不至此啊。”
也许是王婆子的惨状,和她一口一个“老爷救命”打动了陆怀喜,他终于道:
“好了,我知道了,等我明天问个清楚,若真如你所说,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镇国将军府上百年的家风,不能败在我手里。打杀下人,算什么事。”
林诗诗只管指导喜儿把账目理清楚,每一种布料,甲店多少银子一米,乙店多少银子一米,总共购买了多少,一一写在上面。
傍晚,外面的天白茫茫的,林诗诗看着压松的大雪,想着陆昶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但陆昶抖落一身寒风,出现在她眼前。
“夫君,这么大的雪,我还以为你会宿在军营。”林诗诗很是欢喜。
“这算什么,在西北,冬天比这严酷多了。营里没什么事,我自然要回来找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