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梁州牧在前推开门,同梁遐一起将二人引进。
崔琢一眼扫视过这方书室。
呦呵,这梁尚还是个石雕爱好者。
左右摆置的不是材料就工具器械,右边更是挂了一整面墙的石刻面具。
梁尚喜好也算独特,不刻什么兽面人面,挂着的大多是傩戏的鬼神面具。
凶神恶煞,青面獠牙,起夜时乍看一眼都能被吓一跳的那种。
“这屋子里摆放的都是我二兄最为珍视的金石”
梁遐开口道,“若非有紧急之事,怎会掀翻书架?”
崔琢顺着他的话看向左边。
书架翻倒在地,被砸碎的石料还在大块小块的躺尸。
“据两名看守书庐的家丁交代,午时,姒妇给二兄送饭”
梁遐接着介绍起了情况,“之后听到二兄咆哮,要赶走姒妇——”
“经过你这肮脏妇人之手做出来的饭菜,我看,还不如我这案脚干净!”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滚,别给我再进来,听见没有!”
家丁偷偷抬眼去看,只看见夫人关上门,蒙着披风冲出来,他又急忙低下头。
“傍晚,那几名家丁去送书卷时,发现二兄已死。”
“快来人,家主被害了!”
“快来人,家主死了!”
梁遐从讲述回到现在,语气肯定道,
“这期间并无他人进出,所以断定,姒妇就是杀害二兄的凶手,并且,她已经承认了。”
崔琢的视线顺着碎石一点点挪动,最后落到染血的坐席上。
尸体死于从后穿心而过。
以崔琢自己的……经验来说,这样的力道,大概率是个男子。
崔琢自己就是那个小概率,所以还是严谨一点。
“崔将军”
凌不疑突然开口,“你不如先去问问梁夫人。”
崔琢挑眉。
支开我?
她看了一眼梁州牧和梁遐,转身出去了。
一是那边都是女眷,确实自己去问话更合适一些。
二是要注意曲泠君,毕竟最好还是降低一些对太子的影响。
三嘛。
有人先是转移注意,引起话题,加大曲泠君的嫌疑。
后是从身体条件到利益因素,都很符合。
崔琢不介意让他在心里再紧张、得意一会。
希望与绝望交织之时,体会才会更深刻。
“此案牵扯梁府所有男丁,所有人,都要一同旁听。”
凌不疑看着也想离开的梁遐,一句话止住了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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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母!”
“阿母!”
“呜呜呜……”
“孩儿,我的孩儿……”
还没进侧院呢,崔琢先听到了这热闹动静。
梁母恶狠狠的声音响起,“你这毒妇,可是和太子私会一事被尚儿得知,太子为遮掩此事,唆使你杀害尚儿!遮掩你们的丑事!”
曲泠君被几个女使执棍棒压倒在地下,依然努力回过头辩解,
“此事与太子无关,我与太子合乎礼数,从不曾做任何对不起夫君之事!”
梁母才不听她说什么,
“此事关乎梁家颜面,唯有送你去见我儿,才能平息我心中的仇恨!”
啧啧啧。
儿子身死,做阿母的不想着查清死因找出凶手,先急着杀人灭口啊。
梁母还在说话,“梁无忌那竖子,刚好被那两个煞神耽搁住了!老身现在就要打死你!替我儿报仇!给我打!”
“住手”
崔琢两步迈进去。
梁母惊诧抬头,“你,你是何人?”
今天这场景当然不配她穿甲。
崔琢穿了身象牙白的直裾袍,小臂又带了深黑的皮革护腕,鲜明又利落。
最重要是上好的绸缎料子,大摇大摆的,肯定不是常人。
“我?煞神之一。”
她随意行了个礼,“在下崔琢,奉圣上旨意查办此案。”
梁母显然不够格参加皇后的千秋宴,因此还是第一次见崔琢。
她神情几番变幻,挣扎了一下还是开口,
“我梁家乃是百年世家,圣上见了也要给三分薄面”
这话像是给了她底气,语气又强硬起来,
“曲泠君杀害我儿证据确凿,就是你也不能阻拦我处置她”
“这案子还在查,我人还在这,何来的证据确凿?”
梁母听她语气凌厉,眼珠一转又要耍赖,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喊着旁边的女使,
“给我打!”
……?
崔琢不能理解这种操作,压下自己一脚给她踹出去的本能反应,“来人!”
一小队白羽军闻令冲出,几下制住梁母和她的人。
崔琢拍拍衣服,
“好言相劝你不听,我也只能换种方式了,别说我不尊重你家啊”
没想到吧,她长记性了。
梁家这种,连廷尉府都能胡搅蛮缠拦住一回的,不多带些人,他们是不会老实的。
没错,这套前呼后拥人多势众的技能崔琢已经拿捏了。
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我吗?
你什么身份配我亲自动手?
梁母显然还是惜命的,没敢挣扎,只是嘴上喊了句,“我要去找圣上评理!”
你还评上理了。
“谁要评理,就来找我评理”
崔琢闻言转头望去。
一身穿素白的美貌妇人缓缓走入。
等等,这是……
“如若是官事,就交由廷尉府,由善见负责”
此人正是袁母,“如若是家事,既梁大人不在,就由我这梁家嫡女来定夺吧。”
嘶。
崔琢之前按流程见过袁母一面的,只是她喜静,深居简出的,当时见面问了声好,也没多说什么。
崔琢知道袁梁两家有些关系,但是不知道袁慎她阿母就是梁氏女啊!
礼不可废,崔琢不了解袁母性子,也先老实行礼问好,“袁夫人。”
对面淡漠的妇人回以她一个浅笑,随后视线转回梁母身上。
崔琢在背后摆摆手,两个白羽军会意松开了梁母。
梁母重得了自由,显然并不服气,矛头对准袁夫人,
“你个出嫁女,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袁夫人表情都不变一下,语气依然是平稳淡然的,
“就凭我是梁家嫡女的时候,你不过是我阿父身边的一个填房婢女。”
杀伤力爆表。
梁母表情明显难看起来。
“来人,将老夫人请入庭内”
袁夫人优雅淡然,但是气势拉满,
“既然说是家事,那就叫上家中族老,按家族的规矩,审上一审。”
“你,你……”
梁母整个人都弱下来,无力的被拉了下去。
崔琢心中感叹。
这些世家大族还真是有自己的一套,百年的差距有时候就在这底蕴上。
比如她崔家掐着指头数,也没几个人,更别提什么族老了……
她正在心里嘀咕,抬眼对一双含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