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梁看看墙上的挂钟，就给马晓荷打个招呼，走了出去。
隔着门，袁梁就听到了房间里孩子的嬉戏声，听了一会，徐有才在家，袁梁就敲门。徐有才打开门，屋里，灯光下，小姐姐小静正哄着小弟弟小宁，小宁咧着大嘴笑嘻嘻的，口水流得很长，李盈盈则在缝着什么，一幅温馨幸福的画面。
徐有才招呼袁梁进屋，袁梁站在门口看看，屋里面满满当当的。袁梁对他说：“出来转转呗，说说话。”徐友才说了一声：”我们出去了啊。”就随手关上了门，一转身，就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推门走了进去，拉着了灯。
徐有才对袁梁说：“这是二分厂小于、小马的房间，两个人也不锁门，肯定出去玩了。我有时候忙里偷闲，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房间里面只有床，没有凳子，一个沙发也是脏的不成样子。徐有才把床上的东西推了一下，对袁梁说：“这两个小子太窝囊了，坐床上吧。”
袁梁坐下，一股臭味扑鼻而来。这单身汉的房间，真的是臭不可闻。徐有才指着一个脸盆说道：“这衣服都泡了多少天了，都发臭了，也不知道洗洗。”
袁梁直接问他：“你看到门口的招人启事了吗？”徐有才说，看过了。袁梁问：“你想不想去啊？”徐有才说：“我想去管什么用啊，吴厂长不会让我去，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到我，我是贴着标签的人。”袁梁说：“这都过去啦，不要想过去的事了，你要是觉得你自己符合条件你就去报名。”
徐有才说，我当然看过了，而且看得很仔细，我还和他们讨论了一下。第一点，你说的条件会维修我们厂的产品，几乎所有我们厂的产品我都会维修。第二点，会机械设备的基本操作，车铣刨磨都要会，而且会简单的维修。如果说第一点厂里很多人都会维修产品的话，这有几百个人会维修产品，但会使用机械设备，会维修机械设备，这个就太少了，两项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人了吧？第三点，最好是结过婚，有了孩子的，这下子又得刷掉十个人。第四点，在外面两年的时间不能回来，又得刷掉几个人，剩下的人就不多了。最后一点，出去以后三倍的工资，只能说工资可以。你像劳模李志杰，他在厂里拿的工资比厂长都高，他就不愿意出去。我呢，我现在是一家四口，就我一个人的工资，我现在基本上是晚上很多加班，工资也就基本上是一个半人的。出去三倍的工资，有吸引力，但并不是很大。刚才还和李盈盈说这个事情呢，她还真来劲了，让我报名。她说小静绝对没问题，不用大人管，小宁很乖巧，她自己看着就行了，也不用担心他们。
袁梁说，你是知道的，出口阿根廷的产品，都是AbY103产品，怎么维修AbY103产品，AbY103产品经常出现哪些故障，你也好好想想。不去就算了,去的话，就到企管处去报名，也别忘了，给吴厂长打个招呼，就说自己家里负担重。我只说这些，好了，我走了。
徐有才没有再说话。袁梁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对徐有才说：“真羡慕你啊，儿女双全。”
第二天上午，袁梁喊着李慧仙，来到设备处，问吕建超处长设备操作维修的几个基本问题。两人来到质检处，问刘凯处长产品维修的基本问题。
袁梁和李慧仙来到企管处，袁梁对李慧仙说：“根据我们在设备处、质检处问的问题，你出个卷子，十个题就行，出完打印，通知报名的人来考试，考试完直接打分，不要让人走，直接告诉考试人的成绩。”
下午三点，考试完毕，半个小时打分完毕，考试的人都没有走，都在等着，李慧仙直接公布成绩，第一名徐有才，第二名辛伟峰，第三名古龙宽。袁梁对李慧仙说：“仙妹，你把考试情况报告给吴厂长去吧。”
五点下班的时候，赴阿根廷的人选贴在了厂告示栏，第一名徐有才，第二名辛伟峰，第三名古龙宽。
晚上九点钟，辛伟峰打来电话，说他去了吴厂长家，吴厂长同意他去，还鼓励他振作精神。辛伟峰说，他到古龙宽家里去了，古龙宽很痛快，说自己就是试一试行不行，自己并不是很想去，既然辛伟峰想去，他就干脆不去了，反正自己也是第三名。
第二天早晨，还有人围着告示栏，有人不服气说道：“这不是萝卜招人吗，怎么都是设备处的，设备处的人水平真高吗？”设备处处长吕建超不高兴了：“我们设备处就是出人才，人家外商就要这样的，不只是维修产品，人家要的是多面手能手，到了国外什么都是自己干，那要的是独立作战能力。你出口处做业务行，也不能包办一切，这事还是专业的人来干。”
上午，徐有才去办公室找了吴厂长，看来，去阿根廷的人选确定了，是辛伟峰、徐有才。李志强接着就要为他俩办理出国护照。
袁梁又去四分厂，经过风机班，十几个人正围着二十多台机器打磨，这肯定是退回来的旧设备，风机班偶尔也干干。
朱雪梅拦住了袁梁，一脸揾怒：“袁厂长，是不是你操作的让辛伟峰去国外常驻？”袁梁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人家是你的前姐夫好不，你还管人家干什么？”朱雪梅说：“我就知道是你，你就善于做这样的事。”袁梁说：“不是我善于做，你去食品厂是辛伟峰找的我，我是看他的面子，现在他去阿根廷，我可是反过来看你的面子。”朱雪梅说：“你就是强词夺理，我有什么面子。”蒋蔚秋转了过来，看着袁梁。袁梁说：“辛伟峰现在跌落谷底了，我看他什么面子，他就是一个维修工；你不是辛欣的小姨吗，我如果照顾也是照顾你外甥女，他们父女的关系什么时候都变不了。”蒋蔚秋说：“就是，风水轮流转，袁厂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照顾辛伟峰，你的面子好大啊，果真，你这结了婚，脸给开了花似的，怎么越来越漂亮了，我说袁厂长怎么看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值钱了，你看袁厂长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温柔。”朱雪梅道：“就你多嘴，你快走吧，快回家喂孩子吧。”袁梁说：“日子过得真快，你俩一个有了孩子，一个结婚了。”朱雪梅说：“你就别煽情了，再煽情蒋蔚秋的奶水就要喷出来了。”蒋蔚秋说：“我到点了，我要走了，这涨的还真是要喷出来了。你说这大了有啥好处，孩子也吃不完，走路、干活都是个累赘。”说着觑了袁梁一眼。朱雪梅说：“怎么没有好处，就你这一对，不知道陪伴着多少个一机厂的单身汉度过这寒冷的漫漫长夜。”袁梁说：“你俩的嘴越来越泼了。辛伟峰一走，你姐姐的心就能静静了，你也劝劝她，还能怎么样，慢慢自己再找一个吧，她自身的条件很好，再找一个男人肯定也差不了。”
朱雪梅没有说话，她知道，最后说的话才是袁梁真正要说的。
要下班了，辛伟峰正等着袁梁，看见他低声说道：“还是那个孙家地锅鸡，新河路公路局那里，我和徐有才，还有王明安，别说你不去，我们先去了，到那里等你。”
袁梁只好回家，在家里待了一会，骑着自行车，就赶往新河路公路局对过的孙家地锅鸡。袁梁赶到，放下自行车，饭店内王明安正探头探脑地看着。袁梁看见，就跟着他走进了饭店，掀开帘子，进入一个小房间。辛伟峰、徐有才已经到了，都坐在那里。
辛伟峰年长，他坐在了正中央，今天也是他做东，就招呼着袁梁坐在他右边。袁梁一边脱着衣服一边问：“点菜了吗？”辛伟峰拉着他说：“这个你就别问了，点好了。”
地锅鸡煮起来了，很快房间里满是菜香。袁梁说：“今天咱要快点，你们两个还要回家给家里说。”徐有才说：“我上午去找吴厂长，吴厂长让我过去了好好干。我从吴厂长办公室出来就回家了，给李盈盈报喜，我又回的厂。”袁梁问：“你怎么跟吴厂长说的？”徐有才说：“我就说我一定老老实实好好干，为厂出力为厂争气，一定要干出样来。”
袁梁说：“你这一走，李盈盈自己在家也不容易，孩子太小了，她能让你走？”徐有才说：“你昨天一给我说，我就心里有底了，我就给她说去，她也同意我去，昨天晚上就开始给我送行，一夜打了三炮。”王明安哈哈笑起来：“你这年后再走，不是还早吗，每天三炮你弹药够吗。”袁梁说：“过完年就走，不能耽搁了。明天我再和付鹏程聊聊走之前的准备事项，到阿根廷后的注意事项。”
地锅鸡好了，辛伟峰端起了酒杯：“袁老弟，我没有职务了，今天我也不叫你职务，我能去，我心里太明白了。谢谢你。”王明安说：“我看着企管处又是招人，又是考试的，还很正规，你们两个第一第二名，怎么又？”辛伟峰说：“有些话不能说透，说透就不好了，我谢谢你。我这段时间太难受了，我是被撤职的，我也是个要脸面的人。我回到家里呢，那个朱雪飞三天两头去闹，前两天又打起来，她又住院了。即使离婚了她也是辛欣的妈妈，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去阿根廷，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只能躲出去。”袁梁说：“你要快点解脱出来，你看你又黑又瘦，最起码精神状态要好起来。”辛伟峰说：“在家里，我也很难好起来了，我的父母很强势，王茜华也有一个女孩，我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徐有才说：“咱喝的是感谢酒，你怎么诉起苦来了？”王明安说：“就是就是。”辛伟峰对袁梁说：“我和徐班副去阿根廷，你有事直接给王明安说，你放心吧，他绝对错不了。”王明安端起了酒杯：“有事你就给三分厂说一声，我绝对没二话。原来你和老辛关系好，我觉得他是分厂厂长，现在他不是了，你能这样帮他，我是服气了，你这样的人真是可交。”袁梁说：“我的本意是选到最合适的人，最愿意去的人，到那里可不是享福去的，是受苦去的，你俩要有思想准备。个人有事也要说，给陈先生说，给付鹏程说，也可以给我说。”
王明安说：“我听说我们刚刚做的一千台，全年的四千台都是你签订的合同，你做成的项目，而你不要一分钱的提成，我在三分厂班前会的时候就讲了，作为员工就要有这种精神，一切为了工厂的利益。”袁梁说：“这也是我想给他俩说的，走到那里代表的就是一机厂，一定要维护一机厂的荣誉，维护一机厂的利益，决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违背原则，背弃一机厂。”徐有才说：“这个你绝对放心，这和越战时我到前线一样，孰轻孰重，心里明白。”袁梁说：“今天咱几个聚餐也就算了，走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聚餐了，安安静静地走，回来再说。还有，一定要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最后一点，走之前、回来后，你俩一定要一起到吴厂长那里去，批准你俩去的还是他。”徐有才急忙说：“去，一定去。”
四个人喝着酒，拉着呱，很快也结束了。
袁梁和徐有才一路，回到家属院。袁梁放下自行车，跟着徐有才又来到了他家门口，徐有才听听里面的动静，又推开了小马的门，小马正坐在那里看小说，徐有才对他说：“小马，你先到隔壁去，我们在这里说会话。”
小马出去了，袁梁坐下，对徐有才说：“刚才王明安在，我不好说，我跟你说，你明天再和辛伟峰说，你们两个人的工资费用，阿根廷的陈先生付一份，合阳市机械进出公司付鹏城那边给一份。所以招人启事上说的薪酬，只是你们其中的一半，你们的服务协议付鹏程已经传给我了，我明天签字回传给他，就生效了，这一点谁也不知道，包括吴厂长。这样算下来，你们的合计薪酬应该是六倍，而不是三倍。这一点我没有明说，如果我说了，厂里面还不得抢破头，所以只有你、我、辛伟峰知道，任何人不能说。还有一点，我也怕万一，万一有一方不给你们付钱，只另外一方付钱，你们也得去。两方都付钱的话，你们这个活就太有干头了，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徐有才睁大了眼睛：“六倍？我可是奔着三倍去的。”袁梁说：“走之前，你不能给李盈盈说，你给李盈盈说了，等于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徐有才说：“那是，那是，我家的娘们我知道，她的嘴不把门儿，我不给她说。”袁梁说：“和吴厂长的关系，你自己看着办，个人是个人，个人对企业绝对不能错。好，我就说这些，我回家了，你和李盈盈再去打几次吧。”徐有才说：“这两天都是照着三倍的工资打的，那我今晚就照着六倍的打，我就放开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