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出生后,梁茗贻麻药还没醒。
郑海蓉让助手将两个孩子简单擦干净,打电话给儿科医生来检查孩子身体。
交接给儿科之前,郑海蓉已经做了初步的判断。
两个孩子身体很健康,妹妹体重轻了点,但还好,没到要住保温箱的程度。
检查皮肤状态时,郑海蓉发现,他们两人后肩胛骨的地方都有一块浅浅的青褐色胎记,位置相同,形状也都是不规则的菱形。
郑海蓉确定那不是血管瘤,便没在意了。
她当时急着赶飞机去美国,那边的研讨会因为她已经耽误了一天的行程。
于是她将两个孩子交给儿科医生后,就去机场了。
“我还没问过茗贻,你们身上的胎记,还在吗?”郑海蓉看着双胞胎问。
梁穆一直没在意过,后背的位置平时不太看得见,那色块又比较小。
要不是前些天,洗澡时被严苓看到,跟他提起,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胎记这回事。
“我的还在,后背哪里,大概这么大吧。”梁穆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小圈,比划大小。
梁沐沐愕然,回忆了半天,说:“我好像没有印象,我妈也没跟我说过我后背有什么胎记。”
大家不疑有他,包括莫爱在内都没把梁沐沐的话往别处想,还在猜测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孟育之首先质疑郑海蓉说:“妈,你是不是记错了?”
郑海蓉冲儿子翻了个大白眼,道:“我是接生了很多孩子,但那是你梁姨,我能记错吗?!”
莫爱看过一些关于胎记的资料,大胆猜测:“会不会是蒙古斑,随着成长消失了?”
郑海蓉会心笑笑,道:“就说有聪明的,我刚也想说,沐沐的可能是块蒙古斑,长大就消了。”
梁穆说:“我怎么不消?”
郑海蓉道:“那你就不是的呗,你的就是胎记,一辈子都跟着你。”
梁穆:“……”
张果继续问:“这种消失的情况常见吗?”
郑海蓉说:“胎记也有很多种,蒙古斑大部分都会消,好多孩子一出生时,背后屁股大片大片的灰青,等到一岁的时候,你再看,白白嫩嫩的呢。”
张果:“哦,涨知识。”
……
聊了半小时,梁穆带着妹妹先告辞。
她们晚上还有个宴席,梁穆昨晚在医院,现在要回去休整一下。
梁穆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开车到门口。
郑海蓉简单嘱咐梁沐沐:“你跟育之多联系,有问题都问他,别跟他客气。”
孟育之扬眉对梁沐沐笑笑,让她安心。
郑海蓉又拉起梁沐沐一条细瘦的胳膊,从肩头到小臂,细数不下三块淤青。
“你看你这胳膊上……青的红的,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练短……”梁沐沐看了看对面正在整理笔记的莫爱,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低下头,“海蓉阿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兄妹两人跟他们告别,莫爱礼貌地笑着,全程都没有跟梁沐沐说过一句话。
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回避,漠然的幽微浅伤在心里蔓延着,形成不敢轻易跨越的沟壑。
采访结束后,张果把设备和资料拿回社里,莫爱直接回了租屋。
洗完澡,倒在床上,硬撑后的脱力与疲惫渐渐反噬身体,骨头缝都是疼的。
意识朦胧时,她点开了好长时间没听过的那条录音。
“乖,晚安。”
二十二日就是下周日。
租屋里属于她的东西已经封箱,四个纸箱,三个全是书,其余衣物和日常用品极少,一个拉杆箱就装下了。
这些行李安安静静躺在床边,房间整洁干净,几近空旷。
猫可能不太习惯突然改变的环境,这几天都上床来,和莫爱睡在一起。
电话响了,莫爱撑住眼皮,看来电显示,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接听,点了公放键。
对着话筒唤了声:“景行。”
程景行那边的背景声很吵闹,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很大声,莫爱猜他是在应酬。
“梁姨去找你了?”
“嗯,昨天。”
“她跟你说什么了?”
“不告诉你。”
“……”
“那你跟她说什么了?”
“更不能告诉你。”
“……”
莫爱手指缠着自己的发尾,学程景行的样子在手心里打圈,唇角微微扬着,呼吸声又轻又柔。
“梁穆跟你说的?”
“嗯,刚发给我信息。”
梁穆算讲信用的,没把她低血糖晕倒的事告诉他,不然第一个问题不会是梁茗贻。
人声稍微远了些,应该是程景行走到了离人群稍远的位置。
“梁穆说你在林市出差,现在还在忙?”
“一个酒局,推不掉,走不了。”
“喝得多吗?”
莫爱知道程景行的酒量,一般不会醉,醉也是装的。
他最会用这等苦肉计,每次都哄得她缠吻不放,又不好推他,怕他是真难受。
“不多,还是醉。”
“不多怎么会醉。”她轻笑。
“我想醉,乖,我想你了。”
早早就猜到他会撩拨人,莫爱还是把心弦送到了他面前,任他拨弄着。
心突突跳,好似从前没跳过一般,一拍抢着一拍来。
“你……早点回去休息。”
“好,你快睡吧,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莫爱把脸埋在猫软茸茸的背上,心里痒痒的,被搅了睡意,还在窃喜。
幸福最美好的瞬间,是临近时。
而前路未卜的程景行,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单手撑在巨大玻璃幕墙上,外面一片墨黑幽绿的水杉林,包房里是灯火耀目的酒色男女,觥筹交错,喧哗热闹。
他离桌稍远,立在墙边,把手机收起,深深吁了口气。
身后站着的女孩才刚大学毕业,长得清纯可人,穿黑色西服和一步裙,端着红酒杯来向他敬酒。
动作怯生生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程、程董……这杯我敬您……”
程景行看她一眼,她的眼睛骤然闪动一下,水灵得像下一秒就能挤出泪来。
制服,一步裙,清纯样貌,水润杏眼,像谁?
还真懂得投其所好,但程景行只觉得是极大的羞辱。
酒局是吴明森攒的,请了书记罗叶明和住建、规划、市监口的一把,正华集团董事长余计华作陪,亲自安排席面。
上次程景行借孟锡春的力,给了林市一个教训,很多关系也翻到明面上。
一切敞亮了,反倒可以坐下来好好切割各自的蛋糕。
这场局就是为化解林市高层与程景行的隔阂而设,吴明森牵线,将本立在林市的项目和关系网彻底交给程景行。
不过这只是表象,程景行不觉得吴明森真的会杯酒释兵权,不过又是做个秀。
生意场就是这样,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里外两张皮,都得体面周到。
就像眼前这个缠了他一晚上的女孩。
大学毕业考公,好不容易上岸分到住建部门。
她完全不明白这场酒局的深意,就被安排到台前,当作一份来自林市的“心意”送上来。
她接到的指令是:“今晚陪好程董。”
“心意”送上来,里子里表达的是林市谈和的诚意,至于收不收,怎么收,就看程景行给不给林市这个面子。
程景行转过身,没理她,径直走回桌席。
罗叶明在他旁边,举杯过来,低头笑问:“程董,这么晚还工作?”
程景行拎着小酒杯碰过去,爽朗一笑:“女朋友查岗,让您见笑。”
罗叶明笑而不语,心想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这种背景深厚、多金帅气的大少爷,有几个女朋友查查岗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