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就这样过去，晚自习都在讲试卷，分数还没出学生也差不多了解怎么个情况。
教室里非常吵闹，说的话都是“我完了，好像没几个对的”，然后就有人接话“你还有对的，我都是错的”。
“那你肯定没我惨啊。”
“怎么就没你惨了，我都觉得我班级倒一。”
“成绩出来了就知道了。”
成绩还真很快地出来了，排名肯定要排，名字成绩排位一一对应着，可整体成绩也不差，最低的也有五百多分，零A班能差哪儿去。
成绩单每个组一份，徐定理没有重新选班干部。庄怀吟觉得徐定理是一个非常好的班主任。有次晚自习下课徐定理喊他去办公室。
“怀吟，你想当什么班干部吗？”
“我不想。”
“想的话跟老师说。”
“老师我真不想。”
“老师是这样想的，班干部什么的就不换了，高一的时候都当得很好，换来换去很麻烦。”
“可以啊老师，我没意见。”
“还有就是这个试卷你可能写的不太适应，有点难度的，别太看中结果。”
“我知道。”
“在班上怎么样啊？还好吗？不会的可以问徐西淮。”
“挺好的。”
“那就好，有什么事要说。”
“知道了。”
“有时候我不在你可以去找周老师和路老师，她们都会解决的。”
周红和路雯静是十二班的语文和英语老师。两个女老师都很温柔，讲课也讲得非常好。
纸传到庄怀吟手上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看完了，成绩是打印出来的，有两张纸。
庄怀吟从前面往后看，不出意外，第一名是徐西淮。
庄怀吟往左瞥了眼正在写高二物理必刷题的同桌，又回到纸上，第一张没找到自己名字，庄怀吟看第二张，自己在四十名左右，一个班六十多个人，属于中等偏下，再看各科成绩。
“这也只有每一门的成绩啊，怎么看作文啊？”
齐冬越大声说话。他在和庄怀吟一起看。
“哎，我看一下，西淮语文一百二十五，哇塞，你上一百二了？怎么感觉你要赢了？！不行，庄怀吟你在哪儿呢？庄怀吟……在这，你语文一百二十？这么高？等下，那排名怎么这么靠后？”
“我……数学之类不太好。”
“你有点危险哦，西淮作文分肯定高。不对啊，我也不赖啊，我语文多少来着？”
齐冬越接着翻成绩表，找自己的名字。
“一百一十？？那我岂不是比都不要比了？成你俩的战争了？终究是我不配了。”
冬越齐做扶额的动作。
“但也不一定，等下语文晚自习唉，拿老师的手机看，我们答题卡她都看得到的。哈哈哈，我好期待，到底是大学霸不情不愿地进广播站，从此中午没有热饭，还是我们的庄同学进入学生会呢？给我个机会哦，学生会主席在向你招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齐冬越脸上带着笑，大声说道。
庄怀吟感觉齐冬越很像他高一的损友冯子祺。
所以这到底是怎样个事儿呢？
庄怀吟和徐西淮还真是不对付，他俩平常不说几句话。
徐西淮又不愿换位子，齐冬越这样一个大话痨怎么忍得了，上课老师没在总想着转过头和徐西淮说话。
庄怀吟对齐冬越态度挺好，有些题目不会问齐冬越他都会认真地教——别看齐冬越平常大大咧咧，成绩在班上挺好呢，这也许就是惊人的天赋吧，谁让齐冬越脑袋瓜子那么灵活呢。
庄怀吟也是那种喜欢交谈的人，其实他挺外向，否则也不会一个人不通知他爸爸就去托管，但刚进来总是要先有个适应期，所以不怎么说话——
况且学习过程学习成绩总是放在第一位，六十多个人四十多名的排名怎么看也不好看，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心情说话。
齐冬越下课会和庄怀吟说话，什么都说，说一些庄怀吟不知道的学校八卦。
齐冬越说得激动，声音越说越大，最后止不住在位子上起来，齐冬越因为这件事还被抓了几次。
“齐冬越你那么激动干嘛？别打扰同学学习。”
庄怀吟护着，毕竟与自己有关，说:“老师他在给我讲题目。”
“什么题目这么人激动？”
徐定理疑惑，但也没追究。
这都没什么。
直到齐冬越发现徐西淮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西淮你去打篮球吗？”
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齐冬越问。
“不去。”
徐西淮没什么语气，就要上楼。
“以前你都去的啊，怎么不去了？”齐冬越追问。
“不想去。”
徐西淮继续往教学楼走，没理齐冬越。
“以前怎么就想去？搞不懂你。”
之后齐冬越就叫上庄怀吟去打了。
一次这样可以认为是偶然，几次就不对劲了。
某天晚自习齐冬越要找尺子画图，问庄怀吟，庄怀吟还没买说“没有”，说:“西淮你借把尺子给我。”
徐西淮笔没停，眼睛视线在习题上，头都没抬一下，嘴巴里说:“没有。”
明明有的，以前都借过呢。齐冬越腹诽。
以前齐冬越用水杯去打水时也会顺便帮徐西淮打，徐西淮的水杯放在桌角，随便就可以够到。
现在隔开之后，这个习惯还是没改，只不过会从庄怀吟后面绕过去拿。
但是徐西淮水杯不放在桌上了，庄怀吟问:
“你水杯呢？”
“没带。”
“你真不会骗人。”
齐冬越还翻了个白眼。
“他坐着的时候你还说终于不要‘服务’我了呢，不正合你意？”
这样的徐西淮不是齐冬越接触的徐西淮，他说:“你在跟我生气吗？徐西淮。”
“没有，平常不都这样。”
齐冬越在旁边靠后位置站着，向下看，他瞄到了徐西淮抽屉里的水杯。
“你有两个水杯？抽屉里的难道是一节木头？”
“我自己会打。”
“你尺子也没有？那我之前借的是什么？”齐冬越又问。
有问题有矛盾就要解决，齐冬越就是这样一个人，话在肚子里憋不住，有矛盾就说出来找原因。
“不想借。”
“那以前就想借？”
“以前是以前。”
齐冬越跟徐西淮交谈，两人都心平气和，但是说话声正好可以让旁边的庄怀吟听到。
“齐冬越，和你没关系，他是不想借给我呢。”
我算是听出来了，庄怀吟心里想。
“？？”齐冬越转头看庄怀吟，满脸疑惑。
庄怀吟心知肚明，在心里对齐冬越说，你和你好朋友讨厌的人做朋友，你好朋友怎么会高兴呢。
“借你完怕我用，我不是没有嘛。”
“啊？不就用一下吗？这有什么关系？庄怀吟你别多想，不是这个原因。”
齐冬越没心思写作业，恰巧庄怀吟也没有，他对徐西淮说:“你看我很不爽吗？”
“没有。”
徐西淮依旧不抬头。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跟你说话理都不理，好歹停下笔吧。”
庄怀吟很不喜欢徐西淮这样的态度，他越界去抓他的笔，把他的笔从手上拿出去，不小心碰到徐西淮的手。
庄怀吟抽出他的笔放在桌上，几乎是扔，发出响声。
徐西淮视线终于看过来。
“你是不是有病？”徐西淮看庄怀吟眼睛，语气不怎么好。
庄怀吟回答说:“你才有病，我怎么你了吗？看我这么不舒服？”
“门口撞的事你忘了？”
“你没有错？”
庄怀吟真是被气笑了。
“你先骂人。”
“说得好像你没骂一样。”
庄怀吟接着怼:“别以为第一就了不起，看不起谁似的。”
“能把试卷考好就是了不起，你能吗？”
徐西淮没看出来庄怀吟脸上迅速变换的情绪。
“你又不一定什么都好。”
“都比你好。”
庄怀吟没什么可以反驳，成绩全部摆在两张纸上。
庄怀吟知道徐西淮每一门的分数，就语文相差最少，数理化生差的不是一点点。
他在以前的学校也分零班，但不是这么好的班，在班上成绩都排在前面，试卷也比较简单。没有人对他说过“都比你好”这样挫败自信心的话，可这本来就是事实。
在骨子里他是一个缺乏自信的人，因为有开朗的性格做装饰，以至于别人窥探不到他的“羸弱”——他是一个容易被情绪打败的人。
庄怀吟不怎么甘心，说:“我语文作文比你好。”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比得过徐西淮，但在这方面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初中的记叙文不行，可议论文是他的强项，在之前的学校作文分几乎都可以上50，55也有过几次，他字挺好看，这很加分。
“是吗？你看过我的作文？”
徐西淮没想到庄怀吟会说那句话。
“没有。”
“那你在说什么？”
“唉唉唉，你们别吵了，差不多得了。”
齐冬越感觉两人吵架有白热化的趋势。
“跟你打赌。”庄怀吟不服输。
齐冬越立马阻止:“咱们是好学生唉，你们在干什么啊？打什么赌啊？脑子烧坏了吧？”
徐西淮很自然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赌什么？”
“东欧剧变苏联都解体了，你们适可而止吧。”
齐冬越的存在感实在过于渺小。
“你说。”
但齐冬越最喜欢刷存在感，“打赌干什么啊？你们，学生怎么会有钱呢？徐西淮你别带坏别人啊。”
“这不是赌博，你脑袋里是浆糊吗？”
徐西淮看向齐冬越，忍住没有翻白眼。
“那也不行啊，一个班的同学这样一点也不好。”
庄怀吟也顺着说下去:“要不你也加入？”加入就不会这样聒噪了。
“个屁啊，你们的矛盾扯上我干嘛？哎……，等一下，我有个想法，要不然这样，西淮如果你作文分数比较高，怀吟你就加入学生会；怀吟如果你作文分更高，西淮你就加入广播站，反抗无效！怎么样？”
齐冬越算盘打的叮当响。
作为担负着重大责任的学生会主席，拉人进入这个光荣的学校组织义不容辞。
至于徐西淮嘛……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能浪费呢？
庄怀吟问:“一中学生会干嘛的？”
学生会主席慷慨陈词:“那你可算问对人了，学生会承担着重要职务，可以去咱们溪余的历史博物馆参观，还能去别的学校看运动会，别人在上课我们去看运动会，是不是很好？还有很多福利呢。”
不过是要当了比较久的有点职位的才能去，比如我这个主席和副主席；不过是学校举办学生会站在太阳底下拉线当志愿者；不过是临时会议按照老师要求总是选在刚好吃晚饭的时候。
这都是很好的锻炼呢，庄怀吟你可别怪我，咱们班都没几个人去，作为输了的惩罚不过分吧……
“如果分数一样怎么办？”庄怀吟又问。
“那就……就你俩都去，我觉得我也不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都没我高的话你们都去，当然这概率非常渺小，我110分终究是不配了。”
“你说话有毛病。”徐西淮说。
“我觉得很合理啊，就这样了，等下老师来我拿他的手机看答题卡。说好了，谁都不能反悔。”
“之后你俩就不要这样了，太影响我们班的班级容貌的，只有创造一个和谐有爱的氛围，才有学习动力啊，你们说是不是，多大点事啊？还要相处两年呢，徐班还指望着我们出成绩呢。吵架多影响成绩。”
上课后课代表开始发每天要练字的写字纸，刚开学不能随便练，课代表把要练的内容放在白板上，一般都是一些人物素材，有些时候也有热点事件，作文容易考。
老师走进来时鸦雀无声，都不敢说话怕考得不好，老师脾气不好。
“同学们拿出试卷来。”周红和颜悦色。
“哇哦，老师我们考得好吗？”
学生都心知肚明。考得不好不会说“同学们”三个字，更不会笑。
“考得好也没得看，我们已经落后别人了。”
“老师这才刚开学。”
“刚开学怎么啦？好多班昨天就讲完了。”
“老师多的时间给我们放视频。”有女生说。
“讲完就下课了，有时还讲不完呢！”有男生插嘴。
“有你们看的，别着急。”
“老师你上次也这么说。”
“别吵了，我讲快一点，这试卷不要全部讲。”
“好哦。”
“我先说一下整体情况，徐西淮125班级第一也是理科年级第一，文科有个130的，很不错了，宋慈124，也很不错，选择题错了两道，但有进步，给我课代表一点掌声。”
“老师你偏心，怎么不说给徐西淮一点掌声啊？”
“老师不说鼓掌声也很大呢。别打扰我说话，庄怀吟120，以前没听过这个名字，站起来老师看一下，是转学生吗？很不错，特别是作文写得很好。大家也掌声鼓励。”
“哇哦，庄怀吟你被老师夸奖了唉，我感觉你要赢了。”
齐冬越趴在桌子上转头跟庄怀吟说悄悄话。
“不一定。”庄怀吟回。
“下面的同学不要说悄悄话，掩耳盗铃以为老师看不到，耽误的是大家看视频的时间。这试卷我想最先强调一下作文，有些同学以为自己能一目十行吗？审题一唰就过去，圈点勾画都没有。”
“作文讲什么？抄了素材就一套完事，宏大主题是让你乱套的吗？你套别人也套，怎么给你高分？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这套模板也不是什么作文都适合，有些同学结构非常不清晰。”
“徐西淮50，首先他字好看，改卷老师愿意多停留几秒；其次分论点清晰，且文采斐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戢鳞潜翼，思属风云’，这种短句怎么就是不会用呢？大家多多向徐西淮学习。”
“庄怀吟51，这都是两个老师改的取平均值，非常不错。优秀的作文大致相同，不好的作文各有各的不好。而他们最大的相同点就是写着一手好字，练了快一年了，怎么有些同学还是像鸡爪子呢？庄同学的作文运用递进式，是‘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的模板，深入浅出层层递进，不像有些人概念都写错。我会打印出来供借鉴。”
“我最大吃一惊的是齐冬越，齐冬越还在说话吗？叫你呢，53，虽然近看字没有那么好看，但胜在工整。他的突出点是什么呢？将‘小我’融入‘大我’，整篇文章一下就升华了，题目不好扣‘大我’，但齐冬越做到了，非常好，继续保持。”
“谢谢老师。”
齐冬越突然站起，没想到啊，他也有这么高光的时刻。
“但你选择题错太多了。”
“老师我会练的!”
这一整个晚自习齐冬越都很亢奋，原因无它，那个赌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