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回
蚊蝇鼠蟑 谋未来双轮滚动
光风霁月 话长远一柱擎天
郑德军和严铁钢回到北京后，经过多方努力，全国各大报纸都在醒目的位置报道了一篇通讯，主标是：《“三眠蚕”被窃呼告无门 民政局助纣釜底抽薪》，副标是：《一家很有发展前景的个体桑蚕厂濒临倒闭》。
顾家大院桑蚕厂事件见报当天，省里就往专区挂电话：这件事发生在你们专区蓉阳县，要求你们立即成立专案组到蓉阳调查解决顾家大院桑蚕厂的困难和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并且要把处理情况报告省委。
郑德军、严铁钢的文章发表一个月来，白雪吟的顾家大院桑蚕厂接到全国各地几千封资助信。
问题很快就得到解决了，蓉阳丝绸厂停止“三眠蚕”种的培育，赔偿顾家大院桑蚕厂经济损失四十万元，责令侵权策划者吕明修、沈默久及当事人国文革、白雪莲写出检查听候对他们的个人处理；民政局毁约是违法的，赔偿因此给顾家大院桑蚕厂造成的经济损失三十万元，并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
一九八五年四月五日，也就是顾家大院桑蚕厂恢复生产的前一天晚上，白雪吟和彭婕商量好了，在蓉阳曙光饭店请了两桌酒席，她们要庆祝这次纠纷得到公正的解决，她们要庆祝停产一年来几乎倒闭的顾家大院桑蚕厂的起死回生。
来参加这庆贺酒宴的有现已退休的原蓉阳县委书记兼县长高阳、原东街人民小学校长现已退休的李成章、原蓉阳县委副书记方玉晴、已故原蓉阳县委书记兼县长吕向阳的遗霜叶亚男及其女儿吕艳艳和孙女吕志琰、蓉阳八角亭中学校长彭婕的丈夫裘兴隆、现任公安局长孟克与妻子——白雪吟的挚友李莉、原蓉阳县副县长现已退休的杜施正、原蓉阳县公安局长现已退休的杨忠及商业局党委书记侯丽英、白雪吟的爸爸白森及妻子杨吉、白雪吟的女儿盼盼。另外还有几名工人代表参加。
菜已经上齐了，服务员给每位客人倒了一小杯白酒。
三十三岁的白雪吟穿一身非常可体的浅蓝色女式中山套装：齐耳的短发乌黑柔润，两条细长如黛的眉毛似乎在飘动，清澈深邃的双眼闪烁着喜悦和自信；看上去既朴素大方，又充满勃勃生机。作为东道主，她首先感谢各位光临。她说：
“各位伯伯、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各位朋友，明天，顾家大院桑蚕厂就正式恢复生产了，我代表全厂职工感谢各位长辈和朋友们的帮助。”她以敬佩的眼光看着那位慈祥而主持正义气的老干部高阳“我提议，请高伯伯讲几句话。”
大家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高阳站起身。
坐在他旁边的方玉晴说：“还是请高阳书记坐下来讲吧。第一呢，高阳书记也七十来岁了，第二呢这又不是什么……”坐在她身旁的李成章用右脚在桌子底下偷偷地踩她的脚，方玉晴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多讲，就停住了话头，但还是扔出一句话自我解嘲、也是有意和大家开玩笑说“第二第三还有第四我就不讲了。”逗得两个餐桌的人都笑起来。
高阳坐下来，微笑着说：“大家等急了，看这满桌子丰盛的菜啊！我只说三句话，第一句话是祝贺顾家大院桑蚕厂恢复生产，并望该厂蓬勃发展；第二句话是顾家大院桑蚕厂的胜利主要并不是在座各位和其他什么个人的功绩，这是我们国家真正实行社会主义法制的结果，是我们敬爱的改革开放这英明决策的结果。可以这样认为，使我们全国人民重新获得了解放和自由，并且，正在引领着全国人民走向繁荣和幸福。我提议，为我们敬爱的健康而干杯！”
大家都端起酒杯。高阳继续说：“且慢，我还有第三句话，祝贺白森和杨吉二位同志喜结连理、幸福美满。”
白森、杨吉站起身，对高阳的祝贺表示感谢，并向大家致意。
大家喝了酒都坐下了。
高阳又倒上半杯酒，端着杯来到另一张酒桌，他来到叶亚男身旁。叶亚男站起身，其它人也都站起。高阳示意大家坐下，他俯下身去问：
“老嫂子，身体还好吧？”
叶亚男连声说着：“好，好。”又要站起。
高阳深有感慨的说：“请坐下吧，老嫂子！我这杯酒哇，是代表我的老战友吕向阳向老嫂子的坚强和深明大义表示致敬啊！”高阳喝下那半杯酒，拍着叶亚男身边吕艳艳的肩头说“艳艳呐，我很想念你的爸爸呀！”高阳流着泪水。
叶亚男拣高阳高兴的事，问：“听说文文出国留学了！”
高阳擦着泪：“是，到澳大利亚去了，将来就成了假洋鬼子了。”高阳笑了，转身想回到这边餐桌来。
吕艳艳忙站起身，搀扶着高阳：“高伯伯，谢谢你啊！你要多保重身体呀！”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在曙光饭店的二楼雅间里，吕明修的蓉阳丝绸厂为东道主，有沈默久副厂长，还有该厂其他两位副厂长、国文革及妻子白雪莲、史红军、民政局长张明久、康晶晶等也在举杯频频。
吕明修举起杯说：“今天我吕明修说的话你们记着，不出两年，蓉阳丝绸厂要兼并掉顾家大院桑蚕厂，我就不信，凭我这样一个有实力的国企大厂就竞争不过她顾家大院一个个人手工作坊。”
沈默久喝得满脸像一大片紫红色的猪肝。他摇头晃脑的说：“要不了二年，一年半或者更短的时间，骑毛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还是那句话，到时候让她白雪吟哭都找不到坟头。”
民政局长张明久说：“这次我们民政局也没帮上你们忙，自己还损失了三十万元，这笔账我们早晚还要跟白雪吟算。”
吕明修呷了一口酒，环视着围坐在圆桌旁大口咀嚼着美味的各位，吸了口烟后，他说：“我们也不能只想着出这口气，或报这一箭之仇。它顾家大院桑蚕厂是要发展壮大自己，我们也得发展啊，打铁还得自身功夫硬吗。我们大家可以围绕这个问题谈一谈自己的高见。”
沈默久似乎漫不经心的向烟灰缸用食指弹了一下烟灰，自言自语的说：“王八钻灶炕，我是又憋气又窝火呀。”
有位抓技术的副厂长发了言：“我认为吕厂长考虑的问题确实是高屋建瓴，首先我们自己要强大起来，我们的强大就是对手的虚弱。我想关键问题是要有新产品，有一定的科技含量，抢占产品的科技制高点。在这方面我们应该适当增加投入，是不是可以成立个技术研究机构。”
刚调入蓉阳丝绸厂不久的康晶晶发言了：“我刚调到厂子里来，工作当然很陌生。”
国文革拦住康晶晶的话：“对不起，康姐，我先说一句。”他站起身“今天这顿饭也是我们欢迎康姐转到我们蓉阳丝绸厂、为蓉阳丝绸厂增加了政治力量，我提议大家干杯。”
吕明修也来了兴致，他把烟蒂按到烟缸里，说：“我同意国厂长的意见，但是不要忘了在康晶晶前调来的何琅同志，何琅同志被白森诈骗了，还蒙受着不白之冤。我提议为了欢迎康晶晶和安慰何琅这两位同志干杯。”他先跟何琅碰了杯，又与康晶晶碰了杯。整个酒桌中央上方酒杯交响、问候祝贺之声不断。
大家坐下了，国文革向康晶晶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康晶晶说：“我刚来，对企业是门外汉。”
沈默久摇晃着大肉头，眯细着小眼睛笑着说：“差矣，是门外女郎。”说着拿眼瞟一下何琅，大家都笑起来。
吕明修为这样的融洽气氛而沾沾自喜。他碰了一下身旁的沈默久，两颗肉头贴在一起。吕明修低声说：
“你跟何琅把喜事办了吧，她正处在艰难境地，很需要你啊！”
沈默久眯细着小眼睛咧着厚嘴唇笑着说：“那我可就比书记大了辈份了！”
两颗肉头在会心的在笑声中分开了。
康晶晶说：“但隔行不隔理，我觉得首要的还是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但政治思想工作不是一句空话，它要通过各种机制来保证。这样我们就要健全机制，比如说，我们可不可以考虑建立党的组织部门，宣传部门……党委工作才能得到加强，还有很多机构我们都不健全。另外我建议把已有的各科都改为处，比如人事科，我们可以改成人事处吗？这样，我们在对外交往上才能显示出我们的派头和我们厂强大的干部力量。”
康晶晶的发言得到了全体宴会上的热烈鼓掌，唯独那位抓技术的副厂长暗暗的摇着头。
负责后勤和保卫的副厂长沈默久说：“大家都吃口菜，吃口菜不算赖。”然后他举起酒杯说“来，为康晶晶的高见干杯。”
又是一个喝酒的小高潮掀起来了。
沈默久咧着大嘴笑着说：“受康晶晶同志启发，我谈点浅见。我们应该是双管齐下，不单要抓体制、政治思想工作，还要关心职工福利事业，比如可不可以考虑成立医院、学校、幼儿园、托儿所、商店、还要建家属房，让我们的职工足不出厂就可以享受到社会上的一切福利待遇。这和康晶晶同志说的抓体制抓政治正好是形成了蓉阳丝绸厂的两个大车轮子，两个轮子一齐转、财源滚滚千千万，我们的蓉阳丝绸厂就会芝麻开花节节高哇。”
吕明修带头鼓掌，大叫着：“好，好，两个轮子一齐转，财源滚滚千千万。”他喝了口酒说“咱们厂主要领导都在这，我看咱们也得讲点办事效率。我的意见是先把这两项工作筹备起来。第一项工作由康晶晶负责拿出计划，第二项工作由沈默久厂长筹备，拿出计划。大家有意见吗？”
只听得异口同声：“没意见。”
那位管技术的副厂长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提的建议呢？”
吕明修说：“你的建议很重要，等这两个轮子转起来，再研究落实你的建议。”
国文革看了一眼那位管技术的副厂长说：“你就先坐在车上吧。”
曙光饭店一楼大餐厅里边左角的两个餐桌上也在吃酒中热烈的讨论着。
白雪吟给大家敬了酒，说：“顾家大院桑蚕厂从管理、技术、设备、人力等方面看都很薄弱，我们大家有什么设想，就着这个酒宴，请各位指教。我们还是先把酒喝光、菜吃光、饭吃光。”
公安局长孟克说：“对，咱们来个酒桌上的三光政策。”
白雪吟笑着说：“还有一光，就是各位把对顾家大院桑蚕厂今后发展的建议看法要全部倒光。”
裘兴隆说：“‘四光’，好，我建议为‘四光’干杯。”
高阳书记说：“酒量不拘，饭量不拘，酒吗，喝多少可以随意。”
大家站起来，碰着杯。
大家又都坐下了，有的吃着菜，有的喝茶水。
方玉晴说：“雪吟是诚心想听听各位的意见，那我先说两句。”她看看高阳、杜施正，又对白森和杨吉点点头，“不足的地方请批评。顾家大院桑蚕厂尽管不大，但毕竟也是个单位，我建议第一要建立党的组织，或者挂靠到某一个基层党组织，不能没有党的领导啊！这党的作用……”
李成章在桌子底下碰她一下，低声说：“长话短说。”
方玉晴看了李成章一眼，点点头，继续说：“第二，应该建立工会组织，这很重要，要保障工人的权利；第三，要安排一定时间，甚至可以说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时间，我们党……”李成章又在桌子底下踩她的脚，方玉晴停住话头。
李成章怕方玉晴还有第四第五，趁她停住时他说：“方玉晴说完了，那我说一条，要根据情况安排文化技术学习，提高工人技术水平。”他夹起一箸菜，见大家还等着下文，他说“我说完了，建议大家别忘了喝酒吃菜。”
大家似乎恍然大悟，又都动起筷子来。
白森不停地让着各位：“我女儿的事没少让各位费心啊。”
高阳说：“我建议先让雪吟把自己的想法谈一谈，我们大家呢，该吃吃，该喝喝，在白雪吟谈的时候大家就不要互相敬酒碰杯了，一会儿给你们自由活动时间。”
大家都赞成高阳的这一建议。
白雪吟说：“我们初步商量过了，就请彭婕副厂长讲一下吧！”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坐在裘兴隆身边的彭婕。
彭婕红着脸说：“我才到厂子几天，管理上我也不懂，是雪吟抬举我，还是让雪吟讲吧！”
白雪吟说：“那也好，我就先把想法讲一下，算是抛砖引玉吧！”
白雪吟讲了如何科学管理、建立党和工会组织、实行股份制、使职工利益和厂子效益挂钩，讲究诚信保证产品质量、开发新产品、加强职工科学技术培训等讲了一遍。在座各位听了都赞叹不已。
孟克低声对李莉说：“平时真没看出来，白雪吟在企业管理上还真有一套办法啊。”
李莉说：“人家那也就省大经济管理系毕业的大学生啊，你以为象你们那些光知道吃饭的土包子啊。她没两下子敢扔铁饭碗吗！”
孟克低声说：“李莉，这样看来你辞职是不后悔的，我一直很担心你会后悔。干脆你们就开个姐妹厂！”
李莉说：“我们会一块闯出新天地的！”
高阳看着孟克夫妇说：“孟局长，两口子说什么悄悄话啊？”
孟克笑了：“没，没有，我们是说白雪吟一定能办好这个厂子，研究能不能弄点钱入个股。”
杜施正和杨忠也说：“对，我们也想参股。”
大家对参股很有热情。
白雪吟兴奋的说：“欢迎大家入股，近期我们要搞个招股说明书，届时送达各位，股份制搞起来后，我们成立董事会。”
高阳听了白雪吟的一番话，他非常明确地意识到，白雪吟非但心地善良、有勇有谋、机敏聪慧，而且她非常具有经济头脑，在企业管理上确实有新思想、新方法、新思维，听了后感到耳目一新。他激动的说：
“我也要入股，虽然我老了，不中用了，但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愿意为——”高阳望着各位继续说“大了说，为我国的企业改革出一把力，小了说，为我们蓉阳县经济发展再操点心，蓉阳县百姓还很困难哪，我的股份呢，就算是蓉阳县三十万百姓的股份。我希望白雪吟能不负众望！”
白雪吟听了高阳的话显得异常激动，她明白高阳这番话的内含：把顾家大院桑蚕厂办成是蓉阳企业改革和发展的希望，盼望她能造福一方百姓。她激动得眼含热泪：
“高伯伯，我明白你的重托，在这里我也可以向各位叔叔大伯，阿姨及兄弟姐妹们表明我的心迹。我白雪吟办厂的目的不是为了我个人，我的意见也可以代表彭婕、李莉两位副厂长。我们是想踏踏实实的干一番事业，这事业属于我们大家的，属于蓉阳县三十万人民的。在你们的支持下，我们有能力挑起这副重担。”
杨吉悄悄的对白森说：“老师，你这养女白雪吟可是个人才呀，心地又那么善良，真是难得呀！你说这是教育的结果呢还是遗传呢？白雪莲为什么就跟白雪吟截然不同呢？”
高阳见白森和杨吉在交头接耳：“各位，白森和杨吉夫妇都是大城市里的人，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和看法？请二位谈一谈吧！”
白森客气的站起身：“我才从蓉阳走几天啊，我白森被错划成Y派后来到蓉阳，得到在座的高阳书记等各位老领导的理解和关照，在此深表感谢。我白森永远是蓉阳人，蓉阳就是我的故乡。还是请杨吉谈点看法吧！”
杨吉站起身，客气的向高阳及各位点点头。
方玉晴低声对李成章说：“嗳，我看这杨吉的气质、举止很像白森已故的妻子吴琪，你看呢？”
李成章看了一眼杨吉：“你看那外貌像不像白雪吟的生母顾掬贤？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叶亚芬的影子！”
杨吉说：“各位老领导、各位朋友，我作为白老师的夫人和学生，今天能参加这样一次不寻常的酒宴，结识了身经百战、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不惜流血牺牲的高阳将军、方玉晴书记、杜施正县长、杨忠局长、吕向阳县长的夫人叶亚男同志，以及敢于斗争、坚持正义的李成章校长、裘兴隆校长、孟克局长，彭婕、李莉两位副厂长，我也很受教育和鼓舞。”
孟克低声对李莉说：“这记忆力真好哇，这么多人只是酒桌上才见面，都能叫上名字来！”
李莉说：“听白雪吟说，她是南京市的名律师。”
杨吉说：“诚如各位的看法，我们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个领域和行业都面临着一个脱胎换骨的改革和整治。这种改革和整治是史无前例的，是没有任何现成的经验和做法可以照搬照转的。就是我们敬爱的老同志所说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正因为没有现成的路可走，就会遇到重重的阻力和障碍，需要开拓者披荆斩棘。用我们敬爱的老同志的话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要怕掉在水里，不要怕弄湿了衣服。我这里就学习前辈方玉情书记的讲话习惯，这算是我的第一个观点。第二呢——”
李成章笑着对方玉晴说：“别担心了，有接班人了！”
方玉晴站起身，向杨吉伸过手来，两个把手紧握在一起，方玉晴说：“谢谢杨吉律师对我发言方式的肯定！”
大家哄然大笑。
杨吉继续说：“第二，管理是科学，必须摆脱陈旧的管理方式。这就先要研究目前我们一些国有企业管理方式上存在的弊端。从目前我们的一些国有大型企业看，负担太沉重了。就说那行政结构吧，完全是政府那一套模式。书记、副书记、厂长、副厂长，共十几位，党委一套系统，组织部、宣传部、党委办……行政又一套系统，人事处、劳资处、政教处……人附于事、政出多头哇；另外还有一整套的福利和服务系统，医院、学校、商店、供应……一个有发展的企业，必须扔掉这两个包袱——企业办政府、企业办社会。”
杨吉真的是毫无保留，畅所欲言。共讲了四个方面的看法。
杨吉的发言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却也吸引了从二楼走下来的喝得晕晕糊糊的吕明修这些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寻声看过来。
国文革惊奇地说：“你们看，那不是白雪吟那帮人吗？”
沈默久拐着一条腿，酒劲使他站立不稳；史红军搀扶着他，可他头脑还是很清醒。骂道：“白雪吟他妈的高兴了，骑毛驴吃豆包——乐巅馅了。”
吕明修也是心血直往上涌，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这一帮人跟着吕明修来到白雪吟这两个酒桌前。
彭婕正好面对着这些人。她警惕的提醒大家说：“吕明修他们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白雪吟正好背对着吕明修他们，她转过身来，正好与吕明修打个照面。
好长时间，两面的人谁都没有讲话，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吕明修跨前一步，去拿摆在孟克面前的香烟。孟克一把抓起香烟，站起身瞪着吕明修说：
“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强抢吗？”
吕明修尴尬地退回手来，身旁国文革给吕明修递上烟，给他点着。吕明修深深地吸了一口，喷着烟雾说：
“你们是在庆贺胜利吗？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现在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啊！”他冷笑着环视一眼满满的两桌子人，狡诈的说“你们在座的大都是老党员和国家干部，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国企大厂啊，白雪吟那是个人的小作坊，是私人企业，奉劝各位可不要站错了立场啊！”
白雪吟没有言声，她鄙视着这个政治上的恶棍，生活上的流氓。
高阳显得有些激动，但他还是很沉稳而又庄重的说：“吕明修同志，你应该很好地检查一下你自己灵魂深处所存在的问题，端正工作和思想作风。你是现在七千多职工、拥有十几亿资产的国家企业的带头人啊！蓉阳丝绸厂的好坏，直接关系着蓉阳县的经济发展乃至整个地区经济的发展，你——”
吕明修想到自己当年受到的处分，气极败坏的说：“高阳，你当年把我搞得一败涂地，怎么样？我吕明修又站起来了，我是七千多职工省直国企厂的第一把手，副市级干部，你一个退休的处级干部有什么权力在我面前指手划脚啊？”
高阳冷笑着说：“吕明修，若是只有级别才能和你这位副市级干部讲话的话，那么你看我这个级别可以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工作证——省顾问委员会副主任、省军区顾问委员会副主任——吕明修看后，默不作声了。高阳说“我还是希望你汲取教训，成为一名社会主义法制下的合格企业家，你如果一如既、往胡作非为，作为你个人来讲，下场是极其可悲的。我是不想看到这么大一个国企败落在你们的手中啊！”
沈默久摇晃着大肉头上前半步，毫不客气的说：“高阳，你一边凉快去，你没资格跟我们指手划脚、说三道四，我们吕厂长是和顾家大院这小作坊的老板娘讲话。”
孟克站起身，伸手向后推沈默久一把，严肃点说：“你嘴说话干净点，你敢借酒劲撒野，我可对你不客气！”他又转向吕明修说“吕明修，你有话赶紧讲，我们没时间陪你们这些醉鬼！”
吕明修瞪一眼孟克，又转向白雪吟说：“白雪吟，你不要得意忘形，整个地区乃至全省的桑蚕丝绸业我吕明修是老大，我吕明修稍稍松松手，手指缝流出的一点点就是你那小作坊十几年的产值；我稍紧紧手，就没有你那小作坊的活路。你还是不要太张狂了，多一分清醒就多一分活路。”
白雪吟显得异常平静，她注视着吕明修依然不言声。
沈默久站在吕明修背后咧着厚嘴唇子说：“小泥鳅还想掀翻航空母舰啊！——也不搬块豆饼照照自己那半斤八两。”
裘兴隆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他说：“雪吟，我们吃饭，跟这些似人非人、似畜非畜的酒色之徒有什么好说的。”
白雪吟回身点点头，暗示大家不必为此动气，又回过头看着吕明修这一伙人，但她依然不言声。
吕明修见白雪吟不动声色，为了刺激白雪吟讲话，他说：“白雪吟，不出两年，我吕明修让你要饭吃都找不到门，你信不信？”
白雪吟站起身来，异常冷静的说：“吕厂长，十年前我应该称你为吕书记、吕县长，要是三年前呢？我应该称你为吕锅炉工，按你现在的思想意思和所作所为，我想二年后或许我应该称你为吕囚徒、吕牢犯。在你以前的生活和工作轨迹中，已经很好的印证了一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悲的是你吕明修并没有聪明起来，而是继续沿着这轨迹一意孤行，那么下场自然是如高阳书记所讲的，是极其可悲的。”说罢，她回身坐下，对着大家说“各位前辈、各位兄弟姐妹，来，我白雪吟敬各位一杯酒。”
两桌子人都站起来，气氛显得异常热烈，没一个人去看吕明修一帮人，仿佛他们旁边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帮人。
吕明修被冷落在那里，他站在白雪吟背后拉了白雪吟一下说：“白雪吟，你若有胆量，你敢把话当众讲明白吗？我们是谁在搞阴谋诡计，你说！”
白雪吟唿的一下站起身，转过头，指着吕明修的鼻子说：“吕明修，你还配问这个问题吗？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在搞阴谋诡计。请问：是谁制造假现场蒙骗视听、捏造出沈默久这个假英雄？是谁蓄意一手制造了‘九?一七’特大反革命案使四百多人啷当入狱，几千人受审查？是谁心怀邪念逼良为妻不成，而假组织之名坑害善良女性？就近的而言，是谁设计安排人到顾家大院桑蚕厂窃取‘三眠蚕’种培育技术？是谁暗中策划使民政局毁约而斧底抽薪？是谁采取无赖流氓手段恶人先告状，妄图破坏和拆散人家母女？是谁唆使人诈骗我爸爸白森妄图使我后院起火？”白雪吟气得全身发抖，她端起酒杯把酒泼在吕明修的脸上，“吕明修，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给我滚！”
吕明修被酒一泼，愣住了，他抹把脸上的酒水，恼羞成怒的骂起人来：“你，你个女流氓！”
白雪吟又把一杯酒泼到吕明修脸上说：“畜牲，你给我滚！”
孟克、裘兴隆等人都站起来，气忿的说：“滚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