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天气依旧炎热难耐,知了声贯穿整个午后,而李天衡站在门前,呆呆望着那古老的树木。
“真是奇怪,现在正值夏日,为何这树却枯了叶?”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那棵古木沧桑的躯干,感受到了流转中沉淀与哀愁。
突然,他发现触及树皮的手掌竟开始变得透明,他心头一紧,立刻抽回了手。
他凝眉,惊讶凝视着掌心,但方才所看到的异常似乎只是虚幻,手掌的颜色如今又恢复正常。
他不解地呢喃着,“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再度仰望那棵满载岁月痕迹的老树,枯黄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忧伤。
随着阵阵凉风吹过,枯叶缓缓飘落,这不同于以往日的情景,令他原本平静的内心爬上丝丝忧虑与不安。
慕月柔从他身后走来,看见李天衡那怀惴不安的神情,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闻声,李天衡将手隐入宽大的衣袖之中,随即转头微微一笑。
他眉毛微曲,眼神中满是疑惑和无奈,“我只是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正值夏日,这古树却开始枯萎凋零。”
“嗯……”慕月柔思考了一番后悠悠开口,“兴许是树到了一定岁数,活力也渐渐消退,不如往常,所以就提前凋谢了……”
慕月柔所言不过是她的浮想,但李天衡却被她的话语点通,他微微一愣,脑海中回荡着她的话。
到了一定岁数……
李天衡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间笼罩他全身。
他回想起最近一次与母亲相见时,她那无法言喻的疲惫……
难道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吗?
就在他思考的瞬间,突然周身乏力,身躯开始难以自抑地战栗起来,面容瞬间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你这是怎么了?”慕月柔见他如此怪异,顿时心慌意乱,赶忙伸手扶住他。
望着他那铁青的面容,以及发干发白的嘴唇,她皱着眉,关心地问道,“你,你还好吗?”
然而李天衡却无法回应,他喘息着,身上的力气逐渐被抽离。
见他那苦痛的模样,慕月柔的心揪作一团,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李天衡,你不要吓我啊!”
“对……”李天衡艰难地从齿间挤出声音。
“你说什么?”慕月柔紧张得吞咽着口水,为了能够听清他说的话,她微微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仔细地聆听着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对不起,月柔……”
慕月柔的心湖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的鼻尖染上了酸楚,不知何时,眼里早已储满了热泪,一滴泪珠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清澈而蜿蜒的泪痕。
“许是……许是母亲那里出了什么状况,我恐怕没有办法继续陪你了……”李天衡拼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
在最后的时刻,他希望能给月柔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而不是痛苦的神情。
“不,你不要死,我不许你死!”慕月柔的双手捧着他那毫无生气地的脸颊,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的执拗。
“月柔,我本就是一具要逝去的灵魂,是依靠我母亲血肉的供养,才得以苟活至今。”
李天衡的灵魂早在唐家时便已遭受重创,几近灰飞烟灭,若非其母暗中将他带回李家,以自身血肉滋养,他断难以支撑至今。
他微微眨眼,枯黄的树叶飘零在他身旁。他忆起生前的种种,自他降生以后,祖父与父亲便身染怪疾,遍访名医,也无法治愈,所以他时常被唐家人视为不祥之兆。
而他自幼又孱弱多病,纵使有一双得天独厚的阴阳眼,可因为身体过于羸弱,难以修习唐家阴阳秘术。在唐家人眼中,他不过是个空有阴阳眼的废材罢了。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月柔,我就是一个无用之人,生前拖累母亲,死后又拖累你,其实我本就不应该降生于世……”
李天衡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枯萎的树叶,转瞬之间,四周的光明被无形的黑暗吞噬。
他闭上沉重的眼眸,身体变得轻盈如羽,泛起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
“不要……我不要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慕月柔的呼声充满了绝望,她双手紧攥,竭力想要留住他,然而,他的身影却化作无数细碎的星光,很快便随风消散而去。
枯叶随着他最后的话语轻轻落在尘埃之上。
“我真的很高兴此生能遇到你,月柔。”
慕月柔眼神孤寂地盯着那尘埃上孤零零的枯叶,眼眶中残留着仍未风干的泪水。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凄冷,每一丝微风拂过,都像是利刃划过她的肌肤。
她屈膝跪在那里,如同一座缄默的雕像,任由内心深处的寒意四处蔓延,包裹住她周身的每一处角落。
【李家之外,寿柏轩】
王庆平躺在摇椅上,一手持着草木扇,一手叼着草木烟,一边哼着江湖小曲儿。
就在他悠哉悠哉地吞云吐雾时,瞥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人,他低着头,步伐沉重又缓慢。
敏感的王庆平断定那准是来找他做棺材的,他立刻坐直身板,等着迎接客人。
然而,待那人走近,王庆平却连抽烟的兴致也消失殆尽。
那不是李总管吗?前些时日才在他这儿定了两口棺材,为何现在又来?莫非是那两口棺材有什么质量问题?要知道知他可是收了李家高昂的工钱,若是出了差池,以李家的背景,他必定名誉扫地!
可即便如此,客人到访岂有不招呼之礼。
王庆平掐掉烟火,迎上前去,“李总管?您怎么来了?”
李枭白看着他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随即安抚道,“你别担心,我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那,那您是来?”
“来你这儿能干嘛?当然是找你做棺材来咯。”李枭白潇洒地拍了拍王庆平的胸膛。
“哦哦,原来如此,那这次,您要订怎样的棺材呢?”
“这一次,我是为如意小姐订的。”李枭白突然说。
“啊?如,如意小姐她……”王庆平面露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为她做……
“嗯……”李枭白轻声应道,对于如意的死,他并不想多说。
“我知道了。”王庆平点点头,其他的事,他作为外人不便多问,便闭口不言。
尽管他内心觉得奇怪,毕竟那如意小姐还很年,怎会突然逝去?
“对了,顺便也帮我也做一口棺材。”
李枭白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令王庆平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李总管。
难道是因为李家人相继离去,让李总管心灰意冷,产生了轻生之念?
“李,李总管,你别是想不开吧?”王庆平一脸担忧。
“哈哈,哪里是什么想不开?只是我年事已高,李家人相继离开,我膝下无儿无女,没办法,这才提前准备好自己的后事,免得哪天,我突然升天了,连口棺材都没有,岂不悲哉?王老板您就放心吧。”
看着李枭白那洒脱的模样,还能拿自己的死来开玩笑,想必也没什么事。
王庆平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