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宁绝等人去了哪里?
原来,早在一天前,他们就已经出了城,在距离潞城最近的一个小镇上,邹垚准备了一间小院,他们几人就坐在那里烹茶煮酒,好不悠闲。
天乾带来了城中情况,在听说一团糟的消息后,邹垚简直对面前的少年刮目相看,先前那一丝不确定的疑虑,也完全消散无踪。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这般算计,一环扣一环,每个人都成了他手中棋子,按照他设定好的流程,一步步踏进他的陷阱之中。
“大人真可谓是小诸葛在世。”他由衷感叹:“每一步都照着您计划的方向进行着,真丝毫未差。”
宁绝一身鹅黄的长衫半躺在摇椅上,接过天乾递来的热茶,他轻抿了一口,摇头道:“并非是我善于谋算,我只是代入其中,想着,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做?”
是束手就擒,还是拼死一搏?
是隐匿慢慢筹谋,还是借此机会争个高低?
他代入安明枥和安明玧的位置,依照他们的性格和为人,分析得出结论,才制定出了一条最适合他们的道路。
一条他们不得不走,后退则死的道路。
“不管怎么说,还是大人看得通透。”
邹垚笑着拍了拍胸脯:“要是我们这群大老粗,指不定就反过来被别人玩得团团转了。”
“骏马能历险,力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各有所长而已。”
万事非一人所能成,他再能言善辩,没有邹垚、闻卿竹等武将帮忙,凭他一个文官,也是很难成事的。
“说得好,你负责出谋划策,我们负责执行,文武合作,才能大获全胜。”闻卿竹递来一盘烤过的馍片:“所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你只管说,我们都听你的。”
本来因为年纪太轻,这次的行动,有部分将士一直对他持有怀疑的态度,不过经此一役,大部分人都服了气。
宁绝接过馍片,捏了一块放到嘴边,一边嚼一边说:“接下来,安明玧肯定会集结金虎营和历城兵马,只是,燕王刚去世,他与安明枥实力相当,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在此时动手围城。”
燕王发丧期间,如果安明玧领兵攻入潞城,那他绝对会被流言蜚语淹没。
百姓虽势弱,但他们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话语权,一旦传出不孝不义的名声,那就算坐上了王位,安明玧余生也会被名不正、言不顺的枷锁禁锢。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反击,最起码,会先沉寂一段时间。
“那怎么办,我们继续等着吗?”邹垚问。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没有那个耐心了。
宁绝道:“既然他的决心不够,那我们就再推他一把,给他一个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几个人一同看向他,不知道他又有了什么主意。
放下手里才咬了两口的馍片,宁绝看向天乾:“京都的消息传出来了吗?”
天乾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递过去。
宁绝接过看了看,那是安明玧派去京都的哨子传回来的消息,不过纸上信息太过浅显,只说了宁绝是宁府公子、身中探花、现为七品司谏等人尽皆知的身份。
至于他来潞城的目的,还有闻卿竹、骁骑营等人的事,那是一点都没查到,或者说,一点都没传出来。
“他倒是拦得彻底。”
轻轻低喃了一句,宁绝起身坐到石桌边,吩咐天乾:“拿笔墨来。”
天乾应声进了屋,闻卿竹凑过来,看清了纸上内容,扬眉道:“怎么,你要改吗?”
宁绝点头:“这些内容,还不至于让安明玧愤怒到失去理智,我得给他添点火。”
隐瞒身份顶多算欺骗,他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他很期待,当安明玧知晓,自己是奉皇命前来帮助安明枥对付他的消息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只怕是恨不得立马飞过来将他碎尸万段吧。
一纸密密麻麻的内容写完,半真半假的叙述看得闻卿竹瞪大了双眼,什么协助安明枥继位,收回金虎营兵权,什么用三殿下的人头及历、遂两城换取十年不削藩的条件……
那说的是字字恳切,句句诚实,如果他不是提早知道真相,只怕是也会被哄了过去。
信纸被封好,拓上复刻的暗哨专用的印记,递到天乾手中,宁绝蘸了墨,又提笔写上另外一封。
与前者不同,这封信上,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以二城兵马换王位,二、四公子之首保百年安宁,圣上亲言,下官奉旨遵办,三殿下允之可行。”
最后一笔落下,扣上官印,待风吹干墨迹,宁绝封好递到闻卿竹手中:“把这封信送到大王孙手里,让他告诉安明枥,这是从安明玧藏身之地搜出来的。”
这是他和安明玧通信筹谋的证据,明明白白昭示着他们的野心和意图。
他不信,安明枥看到后会视若无睹,还能坐得住。
“可是这样做,大人不怕他们两面夹击,对我们赶尽杀绝吗?”邹垚有些不解,这好像是个杀敌不知,先自损八百的主意。
宁绝理着袖子道:“他们不会的。”
但凡有点脑子,就能想到,他们最大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宁绝,而是他们自己双方,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死了,那宁绝的目的就不攻自破。
辅佐安明玧?安明玧都死了,辅佐他有什么用?
帮助安明枥?安明枥都死了,帮他又有什么用?
杀宁绝,不过泄一时之愤,还有可能会得罪启安帝,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借口。
与其得不偿失,不如直奔源头,杀了最有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兄弟,那样,既能保住自己的命,还能继承王位,让皇帝再也找不到理由,可以直接夺取潞州四城的兵马和资源。
以利益为优先的人,会怎么选,不需多想就能猜到。
“去送信吧,一路小心些。”
宁绝叮嘱两句,又躺回了摇椅上。
天乾和闻卿竹点头离开,转眼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