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度？”方宥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得像块石头。
姬小颂的手指在白小天滚烫的额头上停留了两秒，强压下慌乱：“至少 39度以上，烧得厉害。”
她转身翻药箱，动作又快又狠，瓶瓶罐罐被拨得哗啦作响：“退烧药上周就吃完了，社区医院现在只接急诊，而且……”
“而且我们是密接单元，出不去。”方宥珩接上她的话，已经掏出手机拨号，“佳怡，把我书房右边抽屉里的电子体温计和儿童退烧药送到 2002室。快。”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不耐烦的应答声。
姬小颂愣了一瞬：“你女儿一个人在家？”
“十二岁了，能照顾自己。”方宥珩挂断电话，蹲下来检查白小天的状况，“先物理降温。有毛巾吗？”
“有。”姬小颂冲进卫生间，扯下两条毛巾浸湿冷水，回来时发现方宥珩已经脱了防护服外套，正用酒精棉片擦拭白小天的掌心。
“你懂医？”她拧干毛巾敷在儿子额头上。
“不懂。”方宥珩头也不抬，“但我写过程序预测儿童流感传播路径，看过几百份病例报告。”
姬小颂差点笑出声，这回答太“方宥珩”了，三年前他否决她提案时也是这样，用数据碾压一切感性创意。
门铃响了。
一个扎着乱糟糟马尾辫的女孩站在门外，手里攥着药盒，眼睛却盯着姬小颂的直播补光灯。
“我爸说要这个。”女孩把药塞给姬小颂，目光扫过客厅里架着的手机三脚架，“你就是抖音上那个‘暴躁老妈颂姐’？”
姬小颂挑眉：“你认识我？”
“我们班群转过你的视频‘如何用火锅底料教育熊孩子’。”女孩突然咧嘴笑了，“我妈生前也爱这么干。”
空气凝固了一秒。
方宥珩咳嗽一声：“佳怡，先回去上课。”
“反正我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了。”方佳怡耸耸肩，却凑近观察白小天，“他脸色好红，跟我去年得流感时一样。”
姬小颂迅速拆开药盒，发现是进口退烧药：“这药现在很难买，你……”
“囤了三盒。”方宥珩已经调好剂量，“去年疫情刚爆发时做的风险预案。”
他扶起白小天的后背，动作娴熟得像经常照顾病患。
药喂下去后，男孩迷迷糊糊睁开眼：“妈……我梦见奥特曼了……”
“奥特曼个屁！”姬小颂捏他鼻子，“让你熬夜打游戏！”
方佳怡“噗嗤”笑出声：“你妈比班主任还凶。”
两个大人一左一右守着孩子，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姬小颂这才注意到方宥珩的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前臂上有道长长的疤痕。
“工伤？”她指了指。
“救火。”方宥珩轻描淡写，“前年公司实验室起火，抢服务器数据时烫的。”
姬小颂怔住。
她记得那场事故，科睿科技实验室起火，一名工程师冲进火场保住了核心数据库，新闻还报道过。
她当时在广告公司跟同事吐槽：“代码比命重要？理工男的脑回路……”
现在这人就坐在她家沙发上，正用棉签蘸水涂在她儿子干裂的嘴唇上。
“体温计。”方宥珩伸手，姬小颂赶紧递过去。电子屏显示：39.8c。
“得去医院。”他皱眉，“这个温度持续超过两小时可能引发高热惊厥。”
“现在出不去。”姬小颂攥紧拳头，“社区规定密接单元足不出户，救护车也要层层审批……”
她突然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陈，我儿子高烧 39.8，你那边能不能搞到通行证？……对，就是那个防疫指挥部的老同学……我知道要核酸报告，你先……”
“不用。”方宥珩按住她手腕，“我有办法。”
他打开微信，调出一个命名为“紧急协议”的聊天框，发了一段姬小颂看不懂的代码。
五分钟后，对方回复：【已授权临时医疗通行证，有效期 2小时，车牌号海 A*****】
“你黑了防疫系统？”姬小颂瞪大眼睛。
“合法接口。”方宥珩嘴角微翘，“去年给上面做流调系统时留的后门，当然是报备过的。只能用这一次，后面不好说。”
他起身套上防护服：“我车在地库。你抱孩子，我负责和关卡解释。”
姬小颂用毛毯裹住白小天，突然想起什么：“佳怡怎么办？”
“她能……”
“我能个屁！”一直沉默的方佳怡突然爆发，“上次我妈发烧你也说‘能照顾好自己’，结果呢？她……”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眶通红。
方宥珩整个人僵在原地，防护面罩上瞬间蒙满白雾。
姬小颂当机立断：“佳怡跟我们一起。车上网课。”
她抓起钥匙塞给女孩，“你负责拿我手机拍 vlog，标题就叫‘疫情下单亲妈妈闯关记’，肯定爆。”
方佳怡眨了眨眼，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真的？”
“真的。”姬小颂已经抱着孩子冲向电梯，“你爸上系统，我闯关卡，你记录，咱们这叫‘数字化极限营救’。”
方宥珩望着她的背影，护目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
地下车库冷得像冰窖。
方宥珩的黑色车子安静地停着，车窗上积了层灰。
“半年没开了。”他启动车辆，“希望电池……”
“少废话，开车。”姬小颂把白小天安置在后座，方佳怡熟练地爬上副驾驶，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小区出口果然设了路障。
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挥手阻拦，方宥珩降下车窗，亮出手机上的电子通行证。
“这上面只有两人额度。”工作人员核对信息，“车上有三个人。”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姬小颂探出头，“孩子烧到四十度，你忍心看他在冷风里等审批？”
“不行就是不行……”
“王科长是吧？”姬小颂突然盯着对方胸牌，“去年市里防疫表彰大会的暖场视频是我们公司做的，你上台领奖时裤子拉链没拉，我让剪辑师全给 p掉了。”
工作人员脸色大变：“你是……？”
“现在能放行了吗？”姬小颂微笑，“或者我某音直播一下‘防疫工作者为难高烧儿童’？两百万粉丝等着看呢。”
栏杆抬了起来。
车子驶出瞬间，方宥珩低声道：“你撒谎。他裤子根本没……”
“职场生存法则第一条。”姬小颂给儿子换冰贴，“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相信什么。”
后视镜里，方宥珩的眉毛高高扬起。
*
儿童医院发热门诊排着长队。
核酸报告要等四小时，急诊医生忙得脚不沾地。
姬小颂把白小天安置在等候区，转身拦住一个护士：“请问……”
“排队！没看这么多人吗？”护士头也不抬地匆匆走过。
姬小颂眯起眼睛，突然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和口红，三下五除二抹了个烈焰红唇，又把头发抓乱几分。
“看我的。”她对方宥珩眨眨眼，然后一个箭步冲进诊室，“医生！我儿子抽搐了！”
整个诊室瞬间安静。
值班医生猛地站起来：“抱进来！”
五分钟后，白小天已经躺在处置床上接受检查。
姬小颂靠在墙边，对目瞪口呆的方宥珩比了个 V字手势。
“你……经常这样？”方宥珩小声问。
“单亲妈妈必备技能。”她掏出消毒湿巾擦掉口红，“上次幼儿园名额也是这么抢到的。”
*
医生诊断是普通流感，但需要留观。
护士来抽血时，白小天哭得撕心裂肺，方宥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 U盘：“看这个。”
U盘插上诊疗屏，跳出来一个像素风的游戏界面。
白小天抽噎着望去，发现是《我的世界》的医院模组。
“你边玩边抽血。”方宥珩把手机递给他，“控制小人走到药房就不会痛。”
男孩将信将疑地操作起来，针头刺入时居然没再哭闹。
姬小颂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又是什么黑科技？”
“注意力转移算法。”方宥珩调试着游戏参数，“我根据痛觉神经传导速度设计的……佳怡小时候怕打针。”
他说这话时眼睛没离开屏幕，但姬小颂注意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