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还有一根蓝色的线,摸起来很软,分量很轻。
但又很结实。
云水秋把寒石穿好,打算挂上。
阳光透过窗照到寒石表面,投在云水秋手里的影子是半透明的。
质感很奇怪,就连这种材质,在青云宗也从未见过。
云水秋有些感兴趣了。
能与寒水剑同功同效,这寒石定然也是一块难寻之宝。
色泽漆黑,闻声清脆,触之极寒。
但却是透明的。
难道是中州独有的异石?
可既然珍贵难得,她送出去的玉符,他为何不要?
云水秋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刚刚说不要,语气中分明带着些恼怒。
他究竟为何生气?
难道是……
她说玉符有好几个?
是了,他身为萧府尊贵的嫡公子,平日里吃的用的定然是独一份。
她就没在府上见过第三个穿萧铮同样衣服的公子小姐。
云水秋越想越觉得合理。
……
回到房间,桌上还有剩下的鲛丝。
萧铮挑挑拣拣,用鲛丝穿好玉符。
系好结后,萧铮找了面镜子,把玉符戴上。
不行,不能露在外面。
萧铮把东西塞到里面,整块玉符完完整整贴在胸口。
这样就不容易碎了。
萧铮满意地隔着衣服摸玉符的轮廓。
摸着摸着,笑意敛去了几分。
可惜,他并未参与寒石打磨制作的过程,不然他也要放一道神识。
失策了……
萧铮轻啧。
但是刚才,好像头一回见她羞恼。
上次见她生气,还是那只怪物袭扰青云宗,伤害她师门的时候。
剑修向来平静无波,平时表情上也不会有较大起伏。
而刚刚生气,难道是因为她在乎自己外表?
不希望成为男体修那副粗糙模样,也不喜欢别人说她浑身肌肉?
毕竟那种体型,与剑修们追求的身条劲瘦的身材不符。
萧铮越想越觉得合理。
是了,她明明都主动学习体修那套东西,却保持着纤薄的体型。
这不是爱美是什么?
一想到平日里清冷绝尘,仙风道骨的云水秋,私底下却在乎外貌,在乎身材……
萧铮眼底笑意浮现。
屋里先是传来一声轻笑。
而后萧铮越想越觉得有趣,笑得整个身子发抖,胸腔都在震动。
一张清隽精致的脸笑起来比群星还要闪耀。
翌日
云水秋早早候在训练场,纤细的脖颈上挂着一条蓝色鲛丝,透亮的冰蓝色衬得肤色白皙紧致,极为抓眼。
萧铮心事重重地来到练武场。
来时,脖上挂着同样的冰蓝鲛丝。
两人默默往对方脖间往去。
“今日什么安排?”男子语气平缓,仿佛昨日的兴致被什么事情一扫而空。
萧铮取下扳指,自然地放到剑修手心问。
云水秋只当他还在生气,并没多想,只是按部就班地安排。
“这是我那位体修师哥的炼体心得,你可以先看看。” 云水秋从空间取出一本手札递过去。
萧铮翻书粗略游览了一遍,手札中详细讲述体修淬体境界分为:肉身境、融骨境、炼血境、脱俗境、不灭境。
简单来讲就是先练肉,再练骨血,再练内腑,最后肉身成圣不死不灭,也就是修仙界所说的飞升。
“我那位师兄修炼的功法名叫玄元诀,功法唯授开阳峰亲传弟子,就连我也不能学。所以这本手札针对初学弟子或者想要淬炼肉身的修士所写,这本手札赠予你,希望对你有用。”
这本手札,其实是当初廉泉为了让云水秋答应对练,特意准备的。
手札中详细记载了如何快速提升修士的肉身筋骨强度,配合修士自身所长,发挥出足够的力量。
“可就算通过体修之术提升一定力量,我仍有不足。”
萧铮合上书页沉思道。
云水秋点头,非常认同他的话,提议道:“所以我会在这段时间同你一起训练,我会教你一段拳法,以后使用弓箭时,一旦有人偷袭,它能够提升你的近身防卫之术。你既看过了手札,想必心中已经有数,事不宜迟,我同你一起淬体。先负重跑两个时辰,休整一刻钟后学习拳脚功夫。”
过了一会儿,便见训练场上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匀速奔跑。他们的手脚各自绑了铁铅,顶着日头,安静的训练。
埋藏的心事好像被当下的炼体抛之脑后,萧铮现在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
“呼——”
萧铮汗流浃背地躺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忽地眼前光晕被遮,他睁眼,云水秋给他递过来一壶水。
云水秋自己也有,拧开盖子后仰头一饮而尽。
而那头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着,仿佛品茶,动作赏心悦目地很。
不靠灵力单凭自身体力连着跑了两个时辰,就连她也难免额上冒出细汗。
晶莹的汗珠挂在鼻尖,随女修动作一晃,滴答在地。
“给。”萧铮把自己的绢帕抽出递给她。
云水秋还举着水,在手帕和他的红绯艳丽的脸上徘徊,犹豫了一下:“还是你用吧。”给我,有些糟蹋。
昨天对女修的分析,此刻浮现。
萧铮轻轻一笑,拿起袖子在脸上随便一蹭。
碎发乱成一团,横七竖八地呼在他脸上。
浮着一层光润的眼眸清澈灵动,清冷淡漠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潇洒不羁又温柔散漫的少年。
自从云水秋发现自己对萧铮抱有非分之想,便时刻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生怕会露出一丝马脚。
手帕这种私密的东西,她还是不要用的好……
然而,她神思恍惚的这一会儿功夫,萧铮已经伸手将帕子贴在她的面上了。
“我自己来。”
云水秋连忙后退半步,语气中带有不经意的慌张和无措。
她赶紧转移话题:“再休息一会儿,然后随我学拳。”
说罢,女修闭目,盘腿在地,灵力涌现环绕在四周。
萧铮眼也不眨地盯着。
奇怪……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知道避嫌了?
难道是开窍了?
但好像又不太像,她还是一副和之前一样的清冷。
萧铮微微叹气,也开始打坐恢复体力。
思绪翻涌。
云水秋眼皮微动,一睁眼,萧铮早已挪开了视线。
“我们开始吧。”
……
外府
萧恒正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
脸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但萧恒总觉得还冒着火辣辣的痛意。
萧铮带给他的屈辱感总会涌上心头,萧恒每每回想,眼底都充满戾气。
还有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门口又一次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萧恒侧头望去,果然,还是牧涣那小子!
“啪——”药碗狠狠砸落在地,褐色的汤药浸污了牧涣的鞋面,牧涣面色不虞地停下脚。
跟在牧涣身后的几名侍卫神色惴惴。
他们家公子最忌讳别人弄脏他的鞋,况且这还是夫人今早亲自送来的新鞋。
果然,向来一副笑面虎的公子,破天荒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牧涣今日一身靛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银丝。
他掸掸衣摆,袖口的银丝被光折射出寒光。
牧涣眼含漆光,背着手,开口嘲讽:“怎么我每次来都能见到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萧府血脉里出了你这么个人,真是叫人倒胃!”
萧恒气得直接挺身,鞋也不穿,不顾形象地只着一身单衣下床,指着牧涣大骂:“倒胃?也不闻闻自己那张臭嘴!你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祸从口出的大道理用不着我来教你吧!”
牧涣那双阴鸷如鹰隼的眸子微微眯起,死死盯着萧恒。
面皮下隐约的青紫叫他想起那日萧恒丑态,于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声音阴恻恻的,叫人毛骨悚然。
对方态度忽变,叫萧恒摸不着头脑,他怒喝:“你笑什么!”
牧涣举着银扇将萧恒的手压下去,缓缓开口:“侍女你都清理掉了?”
萧恒嫌恶地抽回手,“别用你的脏扇子碰我!自然处理干净,不然等萧铮找到人,带着物证去家主那里揭发我不成!”
牧涣好似没有看见对方躲避的动作,自顾自打开扇面扇着风。
“只要找不到尸体,萧铮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此计虽败,但我还有另一计。你先别急着赶我走,我这回使得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说罢,他从袖间取出一个瓷瓶,瓶身上标注了“破阶丹”三字。
牧涣将瓷瓶放到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等萧恒自己做决定。
萧恒嗤笑,“你怎么不自己吃下,亲自打败萧铮?反倒是让给我,怎么?药里是藏了什么秘密,这次又要如何陷害我?”
银扇一停,牧涣斜着眼冷笑道:“真不知道,你要是没有你娘,能在外府活多久!用你的脑子想想,将这件事暴露出去对我能有什么好处!萧铮知道必然有他自己的手段!他就算平时再不管事,那也是萧府名正言顺的嫡公子,手底下如何能没有些底牌!”
“至于这丹,你若不吃,那也别浪费了。”
牧涣喊来自己的手下,下巴轻点桌上的瓷瓶。
“等等!”
萧恒叫住牧涣,面上一副沉思。
他如今正是灵寂期,若同时吃下眼前和私藏的那枚,定会顺利突破金丹。到那时,炼精化神阶段,他的对手寥寥无几,虽不能打败萧铮,但是取得前十名次也不算亏!
“你就这么把丹药给我?没有什么要求?”萧恒将信将疑,打开瓷瓶嗅了嗅。
倒像是真的能嗅出什么阴谋估计一般。
对方摇了摇头,叫萧恒甚是讶异。
“我以为你想让我打败萧铮,再不济,也是去打败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牧涣银扇一摇,笑里藏刀。
“我要的就是你能顺利参加秘境。我思来想去,在府内动手终究是容易暴露,但换个地方就不一样了。若进入秘境后再动手,不仅不会人多眼杂,事后处理起来也颇为容易。况且,到那个时候,能解决的就不仅仅是牧飞云一人……”
萧恒咬了咬牙,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
唐宓听说内府有个空间开阔的训练场,思及月后的比斗有自己的一份,便带着牧飞云去往训练场。
当她见到牧飞云的武器,才知道原来牧飞云也是使剑的。
“飞云,你今年多大?”
叶夫人是个凡人,但样貌上仍存几分风韵,唐宓皱眉:“你成年了吗?”
牧飞云第一次去内府练武场,内心正激动雀跃。
听见唐宓这话,掩口失笑道:“二小姐,我今年二十五!”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他如今在青云宗?”
牧飞云更是连连点头,她嘴角一弯,一脸的骄傲。
唐宓语速飞快,显然是透露着激动和兴奋:“那你哥哥在哪个峰啊?天枢峰你知道吗,这个峰有个剑修超级厉害!是青云宗首徒!”
两名娇俏姑娘一聊到青云宗,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
水荷宛然一笑,端着手,静静在前方领路,带着两个姑娘去往练武场。
“当然知道!我哥就是天枢峰的,他还曾在信中写过那位师姐呢!”
“年纪轻轻便已成出窍!二小姐,出窍期啊!我现在连金丹还不敢想,人家未至百岁,却已经可以和那些大人物们相提并论了!听说那位师姐貌若天仙,待人有礼!”
牧飞云握着剑柄,看着虚空幻想:“若首徒姐姐哪天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激动死的!”
唐宓看着牧飞云星星眼,自己也望着晴空万里出神,一副憧憬的模样:“我刚刚下山那会儿,中州到处都是有关她的传闻。听说她冷若冰霜,为人正直,执行任务时从不滥杀无辜!她取得首徒之名那日的比斗,那场面……一剑当空,以灵力横压万千弟子,犹如天神降临!对了!我还听说……”
牧飞云看懂手势,侧耳过去,便听唐宓低声道:“我还听说,这位师姐曾与开阳峰的弟子,也就是如今的开阳峰主廉泉,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往事!”
唐宓眼里闪烁着含义不明的光芒:“飒爽剑修配刚毅体修,一瘦一壮,简直不要太配!”
“啊?”
虽不可置信,但牧飞云还是一脸激动地八卦:“那我下回给哥哥回信,可得好好问问他!”
两人相视暗暗一笑,便听水荷说:“到了。”
侍卫推开紧闭的高门,几人迈步进去,豁然开朗。
偌大的训练场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中间建了十多座高台,标着“萧”字的旗帜迎风飘扬。
“二小姐你看!是公子,和……一位姑娘?”
唐宓顺着牧飞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男一女隔着几步距离在负重跑。
那女子她曾在内府见过。
路过两人时,萧铮淡淡开口:“既然来了就别走,你俩都跟上。”
就好像只是过来交代一句,萧铮扔下一句话后,没做任何停留。
水荷淡淡一笑,屈膝行礼道:“那二小姐和飞云就好好跟着公子修炼吧,奴婢先走了,有什么事,水荷随叫随到。”
那头萧铮忽然停下,抱臂望着她俩。
明明隔了好远,视线却似针扎一般落下。
那浑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叫唐宓心下一憷。
连水荷的话都没回,直接抓住牧飞云的袖子跑上前去。
……
“呼……呼……”
“二小姐,我有点跑不动了……这都跑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停啊……”
唐宓边跑边撸袖子,“呼呼”喘气:“我也……有点跑不动了,但是你看那位姐姐……她在我们来之前就在跑……现在还在跑……她没停,我们也不能停……飞云,再加把劲!”
日头又移,云水秋率先停下脚步。
训练多日,萧铮早已不似初日那般狼狈。
见到唐宓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甚至还有心情去调侃几句。
见到萧铮往这边走,牧飞云撑着身子要行礼,萧铮抬手拦下她:“府里那套我不喜欢,嘴上喊喊就行了,不用行礼。”
牧飞云低着头心中五味杂陈,低声道句:“公子好。”
“嗯。”
萧铮应了,继而去瞧唐宓。
“牧飞云年纪比你小多了,她都没像你这么累。义妹还需勤加练习,不要辜负了母亲的期待。”
“自然,自然……”唐宓有气无力地抬手。
白衣飘飘的姐姐走来,唐宓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满含期待地问:“这位姐姐,上次一见,你说你是剑修,我没记错吧?”
云水秋想起她曾见过这个黄衫姑娘。
就在她醒时那天。
“没错。”云水秋回道。
唐宓眼底隐含兴奋:“那该如何称呼姐姐?”
萧铮刚要介绍,云水秋却抢了先:“我叫寻年,叫我年姐姐就行。”
寻年?这是什么时候起的名字?
萧铮蹙眉,虽不解,但还是顺着云水秋的意思向两人介绍她:“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段时间在陪我对练。”
云水秋是剑修,听到这个消息的牧飞云与唐宓激动对视。
唐宓张口欲言又止。
见她神色不决,云水秋便发问何事。
“呃——”
唐宓搓搓手:“我同飞云都是剑修,寻年姐姐应该也看出来了。月后萧府将要举办比斗,我和飞云都急需提升修为!但是这府上用剑的侍卫并不多,而且他们都有各自的职责,抽不开身。我就想来问问寻年姐姐,可否闲暇之时,指点我们一二?”
云水秋略一沉思,痛快点头:“没问题,未时至酉时,我得闲,可以专门指点你们剑法。”
听见这话的萧铮皱着眉。
有些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