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章万安还未离开弗云厅,便见且好从外头一头冲进来,差点将自己撞翻,吓得且好噗通一声跪下:“郡....郡.....主.....奴该死,冲撞了郡主了.....”
“慌里慌张做什么??”章万安皱着眉头低斥着:“陛下殿前也这么毛手毛脚,什么要了命的事这样没头没脑!!??”
“郡主.....”且好一脸惨白抬起头,瞥了一眼内厅里坐在案几边上,还未发现门口这厢动静的女帝,不等章万安反应过来,自己便起了身,低声凑近章万安耳朵边:
“存英殿那位......殁了......”且好的声音颤抖着,一脸惶恐地瞧着章万安,章万安一时竟未反应过来,怔怔瞧了且好面无人色的表情,慢慢地才清明起来,存英殿住着的.....不是朱鸿襄么?!!!
朱鸿襄??!!!!殁了?!!!
“你说谁?!”章万安一道严厉的眼神看过去,谨慎低问道:“谁殁了?!”
“襄郎.....那被贬为庶人的.....朱鸿襄.....”且好低声颤抖着说:“喝...喝墨死的.....”
“喝墨死的?!!!”章万安又是震惊不已,不等二人转圜过来,便听得里头传来杜诗阳不悦的声音:“你二人在门口咕咕囔囔些什么?!”
且好浑身一颤,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竭力克制了心中的慌乱,疾步匆匆行至杜诗阳面前:“陛下......”
“说,什么事!”紧紧拧了眉毛,看向面前伏跪在面前的宫奴,章万安亦跟着走了回来,面色同样很是不好。
“陛下.....”且好轻唤了一声,抬头道:“存英殿......朱鸿襄.....喝墨自尽了......”
“吧嗒”一声,手中的玉坠跌落桌面,发出并不清脆的声响,杜诗阳心中一诧,而后又捡起玉坠,紧紧捏在手中,心中砰砰几阵乱跳,随即面不改色问道:“喝墨自尽?什么墨?何时的事?”
“存英殿来报......说是就.....刚刚才发生的......”且好垂了头:“自从那朱鸿襄被陛下关在存英殿后......没过多久,他便有些精神恍惚了.....存英殿的人先前也来报过,说.......说朱鸿襄夜夜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
“都说.....是华卿公子来问他索命......故而....故而他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每日都惶恐不安直至精神恍惚.....这些日子更是连人都不想见,每日只蜷在榻上,用被子盖着脸不敢见人.....存英殿禀过好几次.......问过是否要请太医去瞧一瞧,怕是他得了癔症.....毕竟.....他腹中还有陛下的孩子......可....可....陛下也没作声.....朱家每个月都递帖子进宫,道是想见一见他....可....陛下也未答应.....今儿一早上,宫奴们进屋送早膳时,人都还好好儿的躺在榻上.....到这会儿再进去瞧.....便见他....没了生气儿....那口中、衣裳、榻上、手上、地上.....全是墨汁儿......奴才们害怕极了,未来得及禀告陛下便连忙去请了御医去瞧.....可已晚了,人早就没气儿了,御医说,是喝了墨,毒死了.....”
且好断断续续,直到把这些都说完,才逐渐恢复了稳当。
“哪来的墨?!”杜诗阳皱着眉头看向且好:“存英殿早就搬空了!”
“陛下.....墨是朱香墨.....是您让奴.....从永乐宫闲王手中.......端走搬回存英殿的.....”闻喜突然提醒道,杜诗阳这才想起,令华卿去世后,有一日自己发现徐知闲在宫里头用那朱香墨画画,当时担心徐知闲腹中的孩子受损,又不好明着和徐知闲说那墨有问题,心中还想着让鸣凤去私下查一查墨的事,故而当时发了一顿火便让闻喜把墨搬回存英殿了.....没想到兜兜转转,那朱鸿襄竟然饮墨自尽了!还真是恶报到他自己头上了!!!
哼,这宫里头终于少了个碍眼的人!
“陛下,臣想去存英殿看看。”说话的是章万安,杜诗阳抬起头,便见章万安红了眼,声音却颇有些冷冰冰。
“怎么,你舍不得他?”杜诗阳反问着,随即又道:“也是,他终究与你一同长大,虽算不得青梅竹马,但你们的母亲却是闺中密友。”
“陛下对朱鸿襄没有爱,只有厌恶,臣虽也看不惯朱鸿襄的做派.....但人已经去了....臣还是想去看一看.....不管如何.....他腹中....终究还有你的孩子.....”章万安收回了眼神,杜诗阳而今对很多人很多事都冷若冰霜,自己早已习惯且见怪不怪。
“那你便去就是了,”杜诗阳摸了摸手中的玉坠:“这可是你的个人行为,不是朕让你去看的。”
“陛下厌恶朱鸿襄人人皆知......”章万安一咬牙:“可他都已经死了!!便就看在他也曾爱过你,也曾为了你的恩宠努力伺候过你,也曾想要养一个与您生的孩子的面上.....陛下是不是也应该去看一眼?!从继郎到圣郎,他毕竟也曾陪过你些许年啊!”
“够了!”杜诗阳丝毫不为所动,除了先前听闻他身亡的那一瞬间有所触动之外,此时皆是淡漠:“一个三番五次想要华卿的命的人,一个不择手段争宠不计后果......”杜诗阳说着,又觉得许多话实在不需要再重复,便只得把话收了收:“一个庶人而已...一切按宫规来便是.....朕能让他回归母家,已是格外开恩了!!!闻喜,令内务所通知朱家,将人领回去自行处置!”
“陛下真的如此冷漠无情么?!”章万安低声恼怒道:“不论他生前做过什么,他终究怀着你的孩子......”
“章万安!!”一道杀气从杜诗阳眼中扫至章万安身上:“朕不会原谅他在华卿和知闲身上做过的所有事!!何况,他死于自杀!朕未曾赐于其死刑,他却饮墨自杀,还杀了朕的孩子!!这笔账,朕找谁算?难道是他朱家么?!”
“陛下自己扪心自问一下,是真的在乎他腹中的孩子么?若在乎,你根本不会将他囚禁于存英殿!每日折磨着他!他又何苦饮了那朱香墨!”
“他做的哪一桩事不是为了他自己?!若不是他,华卿会死在冰冷的暖福宫?!若不是他,我和知闲的念卿说不定早就胎死腹中!若不是他,春至也不至于死!!!不至于朕到现在,连一点华卿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而今他自行了断,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华卿华卿华卿!!!”章万安握紧了拳头:“陛下若从一开始就珍惜华卿,信任华卿,爱护华卿.....他不会被姑母抓住把柄,也不会被姑母下毒,更不会被姑母利用!!!你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华卿,更不爱他,现在他死了,你口口声声后悔,日日夜夜思念......把你和闲王的孩子取名念卿,你考虑过闲王的心情么!??你重修暖福宫,又有什么用呢?做给谁看呢?!你还把一个青楼妓子招回宫想要封为圣君,不可笑么?!做得每一件事好像都在思念华卿,可他人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非要等他死了以后,你再来怀念?!陛下......臣觉得你才是最可笑!可悲!!”
“你说够了没有?!!!”杜诗阳咆哮着,一身气得发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一把将案几的印台抓起,狠狠朝章万安砸去,那章万安竟躲也不躲,眼瞧着额头上汩汩冒出鲜血,可眼睛却充血着看向杜诗阳。
一时间姐妹俩相互僵持着,一边的宫奴们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良久,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陛下 .....郡主....别吵了.....”
二人这才收回看向彼此的戾气,纷纷转头一看,竟不知徐知闲何时站在了门口,既无人通报,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你怎么来了?”杜诗阳收了收先前的怒气,尽量正常着声音问。
“知闲听说.....存英殿那位....突然殁了.....心中有些难过,故而过来陛下这里....想问陛下要个示下.....知闲想去瞧一瞧他....不知陛下....”
“准了!”杜诗阳口中说着,眼睛却还是狠狠杀回了章万安身上,话却依旧是对徐知闲说的:“你是后宫之主,这后宫的事,你说了便是!!朱鸿襄,该怎么处理,按照宫规来便是!!”
“是....”徐知闲缓缓行了礼,又道:“朱家那边,知闲想着,还是给些安抚....”
“大可不必!”杜诗阳依旧语气冰冷:“朱鸿襄身怀朕的孩子,足七月,却噩魇上身,饮墨自尽,杀死皇子,朕不追究他母家的责任已是格外开恩了!你们让朱家的人把他领走,另外,给他下一道罪己书,把他入宫的这些年,到底做些什么孽事,统统写进去,丢给朱家!!日后,莫怪这皇家无情!乃是他朱鸿襄错把皇恩当私欲,犯下种种劣行!而今他死于魔障,怪不得任何人!”
“......是.....”徐知闲又低低应下。
“去吧!”杜诗阳最后吩咐道:“请郡主与闲王一同前往存英殿!好生送他....最后一趟!!!”
章万安便不再看杜诗阳,却狠狠拂了袖子,大踏步朝门外行去。
一时间,这厅中贴身的人都纷纷退下,随了徐知闲去了存英殿,空荡荡的大厅冷寂异常,唯有杜诗阳一人,手中紧紧攥了那枚小小的玉坠,将头深深埋进膝中,无声啜泣着。
良久,一阵轻微的异响在耳边响起,杜诗阳一惊,抬头便见是木桐,正弯着腰,将地上已稀碎的印泥陶盒一块一块捡起来。
“陛下.....”见杜诗阳抬头望向自己,双眼满是泪痕,木桐轻轻叹息着:“奴见他们都走了.....陛下就一个人......”
“木桐,朱鸿襄死了。”杜诗阳颓力道。
“奴知道.....”木桐轻轻拾起地上的碎片:“可惜了他腹中,还有陛下的孩子,7个月了.....”
“朕无所谓那个孩子,”杜诗阳揩了揩眼角的泪,很快恢复君王的威仪:“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朕也不会喜欢!”
木桐深深地叹了口气:“若公子知道....定然又要心疼了....终究是条生命.....”
杜诗阳突然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公子了....木桐,你说公子若是还在,知道朱鸿襄死了,会不会高兴....”
“公子也不会高兴,”木桐一片一片将捡起的碎片放在手心,很快手指上便沾满了红色的印泥:“公子不喜欢杀人。公子很善良,若他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定会心疼陛下。”
杜诗阳不再说话,只是柔柔地把那枚坠子又搓了搓,良久,轻轻转了转桌上的那个银制莲花砚台,随着一声“呜呜”声响,身后的密室门缓缓打开。
起身步入密室,这里已经被杜诗阳命人清空,只搁放了一个小小的木牌,那是杜诗阳背着外人私下亲手雕刻的牌位,上面只写着“吾爱华卿之位”六个字。
一阵低语在牌位前传来:“朱鸿襄下去向你赎罪了,华卿,你在天有灵,安息吧。”
(二)
君山园中,令华卿在榻前已经痛苦得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骤然毒发令众人措手不及,莫白领了大夫前来诊治,但几针下去,效果并不佳,李釉心规规矩矩在榻侧随了众人一同盯着大夫手中的针,但却心急如焚地搓着手,尽欢去寻元胡来泡了,可而今半个时辰过去了,人还没有回来。
“奇怪啊!”那大夫皱着眉头看向令华卿青白的面孔:“你家公子先前也曾毒发过几次,我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扎针止痛,但为何这次没有用呢?!”
“是不是.....方法不对 ?”莫白小心翼翼问,他亦是心疼不已。令华卿上一次毒发还是在明鼎轩的时候,自他回到赭琉县后,虽也曾毒发过好几次,且都在明鼎轩,都是这位大夫给瞧的。自从搬到君山园后,令华卿明显身体状态好了许多,故而每日出门练剑,早出晚归,身体也无不妥,众人都以为公子身体好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毒发,又一次令众人焦心不已。
“公子近日是不是活动得太多了?”那 大夫问。
“只是练剑而已,早出晚归的,这强身健骨的事儿,岂和这毒有关?”莫白疑问。
“那可不一定,”大夫思忖道:“有些人身自本就弱,练练剑是有助于筋骨强健的,但若是一些身体有毒的侠客,若频繁运功,使用内力,反倒促进血液流动,诱发体内毒气循环,反而造成频繁毒发,老朽手中看过的江湖人士不少,很多都因为如此原因,导致病情加重,甚至一命呜呼的都有。”
大夫的一番话令众人陷入沉默,良久,又开口道:“这毒侵入体已久,化石散属于慢性毒药,无法祛除,对肠胃伤害巨大,中毒者年轻的话,还能扛下这毒发的苦痛,若年纪大些,早就扛不过去了。公子虽年轻,但曾经受过重伤,伤及部位又在腰侧,亦没有恢复好,所以造成 双倍痛苦.....罢了,我还是开几副药缓解一二吧.....”
“有劳大夫了.....”莫白忧心不已,可为今之计只能听从大夫:“大夫,我家公子身子,若要继续发展下去.....”
大夫瞧了瞧已几近昏迷之人,便道:“虽年轻,但中毒颇深且并未及时解毒,况且,身子骨本就不好,”又迟疑了片刻,仍旧是摇摇头:“这毒发的状态......实在令人忧心,若能活过30,也算是祖上有德了.....”
“大夫!!”莫白惶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大夫:“他才不到20岁啊!!!大夫可有法子救救他!!!”
“唉......我权且先去写方子吧!!”那大夫收了东西,又道:“你们若是有法子,不如去找个贴身的大夫,每日就盯着他的身子好生调理着,兴许还能多活个几年!他这样的,身边不能少了大夫的。”
说完,那大夫拎着东西便要走:“我回药铺写方子,你们晚些派人来取药便是!”
“是.....”莫白克制住心酸,行了礼让人把大夫送出去,眼眶不自觉红了又红,瞧了榻上昏沉着却还捂着肚子的令华卿,一时心疼至极。
“釉心姐,药来了!”门外传来尽欢急急忙忙的声音,众人便见尽欢小心翼翼 端着个盘子颠儿颠地碎步跑来,深怕那药洒了出来。
“为何去了这么久!”釉心责怪道:“难不成这城里没有元胡?!”
“还真是!”那尽欢皱着眉头甚是无奈:“问了好几家,都说这是野路子药,自然卖得少!还是从一个药铺门口的贩药的老农手里收下来的二两,也不知道对不对,买回来就先泡了过来....这时间都费在找药上了!”
“好了莫要说了!”李釉心一把将药端了下来,亦不将自己当外人,一屁股便坐在榻前,将令华卿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想要把这药汁灌下去。
“这药可行?”莫白愣住:“元胡是何药,老朽是真的没听过,不会有旁的作用吧?”
“釉心虽然是个江湖游医,医术也不高明,但也正因为如此,故而先前也给了不少穷人和江湖人士瞧过,对那些个奇奇怪怪的野草野药倒颇有些研究。这元胡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止痛效果奇好,先生而今这样,不如给釉心试一试?”
“这......”
“不会有旁的其他作用!”釉心安慰着,见莫白亦不是很抗拒,便不再迟疑,一勺一勺将药汁喂下去,边道:“釉心祖上便是药农,虽然战乱时父母失散,但釉心跟随母亲一路乞讨的时候,还是认了不少草药,故而嫁人后,才得以做了游医,莫白叔你权且信我这一回,先生是釉心的恩公,釉心定然不会加害于他!”
见李釉心说得如此肯定,莫白便也只好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瞧着一整碗药齐齐被灌进了令华卿口中。
痛得迷迷糊糊中,令华卿觉得口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正缓缓沿着喉咙蔓延至腹中,这味道将自己带回那个小小的屋子,每每腹痛如绞之时,只要这个味道出现在口中,自己便会从沉沦中逐渐清醒。
“木桐......”令华卿口中嚷囔着这个名字,是,每一次都是木桐在身边,给自己喂的药,这一次,熟悉的味道将自己关进记忆的大门,令华卿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屋子 ,清园。
“先生?”
“公子!”
几声急切的召唤,令华卿逐渐从混沌中醒来,看到莫白和尽欢满脸心疼地守在榻侧,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不是木桐.....
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使得令华卿当即浑身一缩。
“先生是我!”李釉心连忙唤道:“您先前突然腹痛,是化石散毒发,故而釉心让尽欢找了元胡来给您泡了用下......此番您可好些了?”
“是元胡.....”令华卿心中想起这一味药,的确是宫中御医曾开下来给木桐给自己用的药。
令华卿点点头,这才发觉腹痛少了许多,故而勉强从李釉心怀中撑着起身,连连感谢道:“有劳姑娘了......”
“先生莫叫我姑娘....釉心也不是姑娘了.....先生日后就叫我釉心吧.....”说完,李釉心又一把将令华卿的手腕抓起,皱着眉头捏了片刻的脉象,这才慢慢舒展开来:“脉象稳多了!”
“釉心姑娘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莫白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思忖片刻,道:“公子,您此番毒发,大夫用扎针的方式都没止住您的腹痛之状,反倒是釉心这一碗元胡,将这毒发之痛止主......公子,奴觉得,不如日后就让釉心在这园子里住着,专门做你的贴身大夫吧.....”
一番话说得李釉心豁然开朗,眼睛顿时放出光亮:“如此,釉心不甚感激!!!”
“这......”令华卿瞧了瞧莫白,又看了看李釉心,不知这又是哪门子突如起来的打算,满眼惊诧道:“我曾数次毒发,的确是用元胡熬汁便能逐步缓解.....但我身子尚可,无需随身大夫.....”
“如此!那这釉心姑娘,奴便更是要留下来为您诊治不可了!”得到令华卿的认可,莫白欣喜至极:“大夫说了,公子体内的毒难祛,而今便是连扎针都不如先前有效了!您先前半晕迷着,怕是没听到,大夫都建议咱找个贴身的大夫就在这园子住着,随时给您调理着!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釉心正合适!!”
“是啊是啊!”尽欢连忙附和:“釉心姐在这里带着孩子,您也算是给釉心姐一个‘家’了。釉心姐先前还说,白白受了公子这天大的恩情,不知如何偿还呢!不如就让釉心姐来做您的贴身大夫......”
“尽欢!”令华卿皱了眉头看向他:“釉心姑娘是女子.....”
“先生不必在意!”李釉心这才插上了话:“釉心已无家,也已生产完毕,在这女子为尊的世道里,亦不存在被人指点,若能让釉心和大家一样,在先生身边伺候着,照顾着,便就当釉心在此谋一份差事.....否则,釉心白吃白住,先生还让人照顾釉心的孩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如此一说,众人又为釉心说了些好话,将令华卿一句一句说得头昏眼花,只得点了头,道一句:“若你真心愿意便留下吧,莫白你要给她开个月银,我才好心安”。
莫白这才点点头,心里存着些疑问,不便当众询问,便将人一个一个打发出去后,这才悄然问令华卿:“公子 ,这些日子您早出晚归,可是有要事去了?”
令华卿心中一惕,看了看莫白关切的眼神,心道面前之人不过只是问问罢了,不存在打探自己什么,但惯常的警惕心还是告诉自己,不必事事都和莫白说得那般清楚,便回道:“嗯,练练剑。”
“公子每日晨起就出门,晚膳时间才回来,亦不知中午在何处用膳,莫白.....莫白也是疑惑,担心公子练剑久了,又不好好用膳,之前大夫也说了,怕是公子内心用多了,触发了体内毒性,故而.....莫白也是好奇,不知公子......”
“除了练剑,我每日都会在城里到处走走,午膳均是在城里用的,你放心,我也没有动武过甚。”
“是是是.....”瞧了令华卿有些提防的眼神,莫白无奈,只得连忙点头,心想面前的孩子定然有事瞒着自己,终究不是跟着自己长大的,这么多年又吃了这么多苦,多少提防自己也情有可原,只得笑了笑,又道:“如此甚好,那莫白就宽心了。”
又困又累,令华卿不欲与他再攀谈下去,便令他退下,自行躺下,不过寥寥一刻时辰,便又堕入了混沌中昏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