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掠过下的少挚,疯魔邪魅,薄唇勾勒着讥笑,笑的绝望而张狂:“呵呵,西王母那么宝贝这些人类,能同意?与其冥王逞英雄,成全我?干脆大家一起走!”
“轰隆——!!”
又一声炸雷,狂乱地炸响,比前一声更甚。整个茶馆仿若在这狂野的雷鸣中摇晃了一下,更像是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东摇西摆。
长乘的心中一片凄凉,似乎被少挚说服了一般。也轻笑了一声,笑的也是那么绝望、无力,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终于要开口了,那喑哑的嗓音,透着一股疲惫不堪的无力。那嗓子,仿佛被浸泡在砂石中来回摩擦过一般,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而出。
长乘颓废的坐下,喃喃道:“你也说了,西王母...那么重视人类,能轻易让你得逞么...”
少挚眸中的绝望更显,可那绝望下,又是浓浓的心痛。带着自责、可又有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呵,那西王母不阻拦我,代价就是我要帮她把冥烨关到西王母座下炎龙王的熔岩炼狱!我不管她打什么算盘,她都不阻拦我,冥王能有几分胜算?就靠托梦?!”
说罢,他的苦笑越发深重。
长乘只坐着、只听着、那眼神茫然,不知要看向哪儿,但却不敢与少挚对视丝毫。迷茫流转间,愣愣地看向桌旁的那串猛犸象牙的“蓝眼”。
终于,终于,那裂帛刺耳的雷声,终于还是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后消匿了,只留下孤单而绵长的余韵。
寂静无声。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空气在这一瞬间骤然平静,只有二人渐渐调整着的呼吸声。
这骤然而至的宁静,反而显得不真实。仿佛刚刚不是突逢了什么电闪雷鸣,而是被二人激荡交汇的气态所搅弄,使这天空,都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一般。
良久、良久。
“咳…唉…...”
长乘发出一阵深沉而浓烈的叹气。
对峙已久的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在他那一声长长的叹息里渐渐消散。二人面面相觑,眼中的怒火也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而无奈的平静。
长乘颇为无力地摆了摆手,少挚看着,只眼眸一垂,显得孤傲又无助。
长乘终于开口了,那声音里带着试探、带着一丝期冀,喑哑的声线幽幽传来:“昊儿、那...这么久以来,你就没有对小炎、产生过一丝的情感?”
他看向少挚,眸中的试探和期许更是加深,像是鼓足勇气一般,继续道:“你们几千年都在一起,你就没有因为她…而产生过,哪怕一丝的动摇…...?”
少挚垂着的眸子听得这话,转瞬间,微眨一下。
随即,又正了正身子,目光是看向角落的化蛇,却是对着长乘说:“蠃母司,这泡茶,都泡的没味儿了吧?”
“化蛇,换一泡。”
化蛇听闻,顿时眼睛一亮,扑腾过来。轻车熟路地衔着少挚桌前泡茶的那一盏青绿色的盖碗。它先是小心翼翼地用喙尖钩住了盖碗的边沿,然后,猛地一扬头,将盖碗中那些已然枯黄欲裂的旧茶渣,往垃圾桶内悉数倒去。
那盖碗壁上还残留着些许茶渣,它又放下盖碗,灵敏地衔住比它重大数倍的烤水壶,只见那烤水壶竟被灵巧地提起,它在空中九十度地转了个身,优雅地在半空画了一条曲线,壶内就开始流出一小线的清水,正好流入盖碗内,也正好,是半杯茶盏的容量。
化蛇将烤水壶放置归位,同时又点了下烧水的按键,喙尖再次勾住盖碗,那头部灵敏地一转,盖碗内的水瞬间包裹着茶渣也转了一圈,随即再次侧身仰头,往垃圾桶内倒去,见那盖碗内的茶渣,也被濯洗地一干二净,光可鉴人。
接着,又用鸟喙轻巧地掀开那茶饼的纸质包装,在那锭茶饼上琢磨了片刻,最后似乎是挑中了其中颜色最为沁亮的一部分。
“嗑、磕、”
在茶饼上发出清脆的凿击声,那坚固紧实的饼块竟不费力气地被它凿开了一小块,化蛇立刻一口叼住了它,朝那已然清洗干净的盖碗飞去。
“嗖——”地一声,化蛇圈圈打着转儿,在盖碗上空优雅地盘旋了几周,找准了角度,神情骄傲地将最终的那锭茶块儿落了进去。
那茶块儿,正大小适中地放置内里。那边,也传来了水开的咕嘟声。
这时,它又飞回烧水壶,再次提起壶柄,浇注于盖碗内。那精肥沁润的茶叶在热水与盖碗的交融中翻滚、融合,数十根细嫩的红棕芽头顿时便漫散在光洁如镜的青绿色内壁上,煞是好看。
化蛇又衔回了水壶,再盖上碗盖,整套动作敏捷纯熟。
它漆黑黝圆的眼睛眨了眨,又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旋即,又扑腾着站在少挚的肩头,再次蹭了蹭他的脖子,眼睛微眯,那副圆滚憨厚的样子,显得幸福,乖巧极了。
待过几秒,少挚轻刮盖碗,指节扣住碗身,轻压碗盖,红汤尽数倾入公道杯。
那股子独特的茶香瞬间肆意弥漫,气味较之前更浓稠几分。接着,他又放好盖碗,拿起公道杯,给对面的长乘添上新茶。
少挚的姿态依旧是这样幽雅,浓眉下的凤眼微挑,音色如酒,绵延地说:“尝尝,这泡如何?”
长乘轻点着桌面,以示礼节,一时之间没说话。只是闷闷的看着他手上的操作,鼻息内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继而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那唇齿间的流芳肆意而温润,茶汤一线喉地柔入体内,他勾勾嘴角,先前的那股压抑也随之消散不少,应道:“嗯,却为陆鸿渐的茶。”
说着,长乘又看向少挚肩处的化蛇,眸中温柔:“这泡不错,化蛇进步很大哦,呵呵。”
少挚听着,也宛然一笑,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那眸子却看向垃圾桶内的茶渣,神色悠然,眸中的冷漠一览无余。
他清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蠃母司,你会对这废弃的茶渣有感情么?”
长乘刚放下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面上没有表情,可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的错愕,挤出了微弱的一声:“……你,”
“叮——”
突然,旁边少挚的手机响了。
那上面,是一则短信,陆沐炎发来的短信:
“我现在在秘密基地,谢谢你,少挚,这里很安心。”
少挚拿起手机,看着这则短信,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那指尖,飞快地打着字,面无表情地回复道:“只要你喜欢。”
回完信息,他放下手机,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意看向长乘。
又对着桌旁盛着茶渣的垃圾桶点了点,开口道:“化蛇,把这袋没用的垃圾倒了。”
长乘看着眼前的人儿,只觉陌生。
那千万年前,阳光明媚的笑容此刻还是在对面这人的脸上,但那明媚的笑,更像是一副面具,疲惫、强撑着的固在脸上。
他良久地盯着少挚看,眸中有心疼,有无奈,也有对他这副绝情样子的诧异。沉重的开口道:“……小炎,是有成长的…”
少挚听闻,温润的面上,假装透着一副惊讶,点点头道:“哦?”
长乘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笃定的认真,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告诫少挚,语气坚定地说:“我相信,她会超乎你的想象。”
少挚又点头,眸色冰冷,可面上的笑、笑的还是那么温和,轻松道:“行,你教导有方。”
“你!…昊儿,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他看着少挚这副样子,撑得漫不经心,其意下明显带着怨怼,又闷着一口气,可又不想再与他争执,只得如此呛声地回应。
少挚没管他的意思,直直地说:“说好了,长乘。入学院后,你就不干涉了。”
长乘一听,瞬间又本起脸来,犹豫、而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劝着他:“不行,那,万一后续的分配选择,还有出任务...”
早就知道长乘是什么回答,他丝毫不恼,又将公道杯内的茶给长乘添了添,点点头:“可以啊,你在她身边,正好我也在,咱们一起玩。”
说着,又给自己续上茶,那勾着的嘴角是上扬着的,可下巴微低,那轻盈的发丝,轻轻地垂到了额间。一副慵懒邪魅的模样尽显无疑。
长乘听着,只觉得胸口一闷,身子微微前倾。眸中压抑着怒火,那络腮胡的薄唇里,只咬着牙地吐出一个字:“你!”
这边的少挚,丝毫不顾对面的人又勾起的怒火,稍稍往上抬着眼儿,往额头上瞅着。又单鼓着腮帮,玩味俏皮地往额上吹了口气,表情甚是可爱。面上的趣味俏皮更显几分。
他笑着说道:“想想就有趣呢,到底她是听你的,还是选择我?”
那额间的发丝又被吹到额边,更显的他那双凤眼,无辜、清澈。
他稍歪着头,似思考,一副懵懂请教的样子:“出任务...我没猜错的话,又是去哀牢山么?”
“那棵树下,那群部落的蘑菇...”
“哎呀,我也不能暴露呀,你也不能呢。这可怎么好?”
说着,他单手托腮,剑眉微微皱起,好似一副少年的愁苦模样。
转而,那眸间的清澈与懵懂更为明显,他眨巴着眼睛,在这一眨一眨之间,更显阳光稚嫩。
他仍是托着腮的,悠然道:“你说...要是遇到那群蘑菇,关键时刻,你是救我还是救她呢?”
在他这副若无其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下,长乘听着,只觉得刺耳至极。
那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氛瞬时间又被搅散,长乘攥紧了拳头,面上的愠怒显露无疑,大为震惊地呵斥道:“少昊!!”
少挚丝毫不管,只任由着长乘的怒火蔓延。
他往后微微的靠着身子,又是斜侧着的。也还是那样,再勾起了那只白皙的脚,悠然地翘着,晃荡着。声音里带着轻盈的惬意:“真想快点开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