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彬绝望的眼神,周云苍白的脸,以及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她递给我的那片沾满泥土的叶子……
“……”
我的哭泣隐藏在漫漫水流中。
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水。
“砰砰砰!”
卫生间外,突然传出巨大的拍门声。
“你洗个澡怎么洗这么久?很费水的知不知道?洗好了就赶紧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墨迹什么……”
母亲不满地催促道。
我没有回应,在母亲拍门声中沉默地关掉了水阀,穿好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一打开,母亲立马朝卫生间里面张望了一眼,随即怀疑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你在里面干什么?”
“身上脏,多洗了一会儿。”我淡淡回应道,语气有些疲惫。
母亲又想说什么,但身后父亲连忙拉住母亲,眼神恳求似的冲她眨了眨,示意她别再说了。
母亲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但脸色并未好转,冷着张脸转身走进主卧。
“一知,你洗完澡感觉好点没?”父亲再次问道。
我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如果我好点了,是不是可以先去给母亲道个歉?
或许在父亲眼中,先平息母亲的怒火是唯一的头等大事,这件事可以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
一旦我母亲脸色不对,他膝盖立马就软了。
吴言说得没错,我父亲,是真的懦弱无能。
我没有回答父亲,转身走回卧室。
此刻,我与母亲各自坐在房间两端。
父亲站在走道中央,举棋不定地站在原地,两头张望着。
最终,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抬起脚,转身朝主卧走去。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面对父亲的选择,我如今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堆砌成小山的各种习题册,只觉得心烦意乱。
我将它们全都推到一边,拿起一面小镜子,立在自己面前。
镜子里映出一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人。
脸上几道细长的划痕在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伤口,一阵刺痛传来。
我紧紧握着镜子,一想到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双手就颤抖到几乎拿不稳。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杀了他们所有人。”
窒息般的绝望中,吴言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凉。
闻言,我沉默地放下镜子,拿出一支红笔,摊开一个笔记本。
“不够。”
吴言愣了一下:“什么不够?”
我提起笔,开始在笔记本上划出一条又一条的红线:“光杀他们,不够。”
吴言沉默了一瞬,缓缓问道:“对你来说,怎样才算够?”
我落笔一次比一次用力,红色的线条越来越暗沉,像极了我心口一道道鲜红狰狞的伤痕。
“不仅是他们,我要让生他们的人,养他们的人,纵容他们的人,通通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我要把他们加注在我身上的这份痛苦,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们。”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知道助纣为虐的代价,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说着,换了种握笔姿势,直接对着笔记本戳出一个洞,接着朝下狠狠划拉。
笔记本很快被我戳成密密麻麻的红洞,有些红洞甚至贯穿整本笔记。
吴言没再说话。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一股偏执般的疯狂在脑海中愈发浓郁。
看着已经被我划得面目全非的笔记本,我开始轻笑,泪水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如果这些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吴言,你说深渊不适合我,但我已经看不到光了,我该怎么办?没人能救我,没有人……”
我思维混乱地说着,笑容万般苦涩。
沉默中,吴言缓缓出声:“我能救你。”
“言一知,如果你承受不住这份痛苦,就换我来吧。”
“我替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缓缓抬头,看着镜子里泪流满面的自己:“做完所有事情以后,我又该怎么办?”
这一次,吴言沉默得更久了。
“总会有办法的。”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袭来,经吴言这么一说,我突然感到自己好似真的无比疲惫。
“吴言……”
混沌间,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一个我曾经反复问过的问题。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
我看见我朝上摊开手,接住脸颊落下来的一滴泪,轻轻握住。
“只要你活着,我就在。”
我缓缓开口,像是不想打扰般,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