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琰没说话,低头,先是吻了吻姜冕唇,继而又含住他的耳垂。
姜冕脖颈间萦绕着他灼热的气息,半边身子都酥了,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郑琰轻声在姜冕耳朵边说了句话。
“……”姜冕那脸肉眼可见地红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要说了……”
郑琰最喜欢看姜冕承受不住双眼迷离、艰难吞咽的样子,和他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想到刚才在姜黎和苏仪房间外听到的声音,顿时有点受不了。
当即拦腰将姜冕抱起来进房,一脚踹上门,径直走到榻边,把姜冕放在榻上。
他压着姜冕,吻遍姜冕的眉眼,最后吻住姜冕的唇。
姜冕受着伤,郑琰怕自己碰到他的伤口,不敢乱来,亲了一会儿就放开了姜冕,翻身躺在姜冕身边喘气。
姜冕撑着左手起身看他:“怎么了?”
“还是算了,”郑琰呼出一口气:“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姜冕笑了起来,俯身低头吻住郑琰:“我不怕。”
郑琰:“……”
郑琰动作很轻,时刻留意着不碰到姜冕的伤口。
姜冕受着伤,折腾完之后手臂上有点渗血。
郑琰那么小心,还是碰到他的伤口了。
郑琰吓坏了,又自责又愧疚,忙找来绷带和伤药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姜冕那唇红透了,眼睛里雾气未消,脸上还泛着红。
他瞧郑琰一脸愧疚地给他换药,笑道:“别紧张,不严重。”
郑琰没说话,他十分后悔,都怪自己一时没忍住,否则就不会害得姜冕伤口出血了。
姜冕瞧他不说话,伸出左手抓着郑琰的手摇了摇。
郑琰这才抬头,姜冕发现他眼睛红了。
姜冕心里突然不轻不重地疼了一下:“真没事,你别自责了,是我自己想要……郑琰,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搅着疼。”
郑琰:“……”
片刻后,郑琰笑了起来:“殿下,你学坏了。”
姜冕一本正经谦虚道:“这都是你教得好。”
徐凤鸣醒过来时,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他起初以为自己死了,然而身上那如影随形的疼痛似乎在提醒他,他还没死。
我还没死。
这是徐凤鸣大脑迷迷糊糊间涌上的第一个念头,他甚至都顾不得身上,和双腿传来的剧烈的疼。
徐凤鸣很高兴,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变得不足为提了。
他在想,他还没死,那他的赵宁就不用孤身一人在这世上煎熬了。
一想到赵宁,徐凤鸣又开始担心起来。
对啊,赵宁呢?
徐凤鸣瞬间惊醒,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蚊帐。
徐凤鸣愣了一会儿,认出来这是安阳房间里的摆设。
紧接着,他听到赵宁兴奋,又略显疲惫沙哑的声音:“凤鸣,你醒了。”
徐凤鸣侧头,看向赵宁。
赵宁双手抓着徐凤鸣的右手,目不转睛看着徐凤鸣。
他双眼凹陷,颧骨突出,面色苍白,苍白的唇上干裂起皮了,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神情疲惫,看起来瘦了很多,十分憔悴。
徐凤鸣一看见他这样,眼眶一热,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滑进了鬓角。
徐凤鸣伸手摸了摸赵宁的脸:“你多久没睡了?”
赵宁满眼都是徐凤鸣醒过来的喜悦,尽管姜黎跟他保证过徐凤鸣会醒,但赵宁始终不放心,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徐凤鸣身边。
徐凤鸣伤得太重了,被苏仪打断了腿,还被他打出内伤,背上还中了两箭。
赵宁真的很害怕他醒不过来,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徐凤鸣醒不过来,他就跟着他一起去。
万幸,姜黎真的没骗他,徐凤鸣醒了。
“我没事。”赵宁说:“你醒了就好。”
徐凤鸣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说:“上来。”
赵宁脸色立即变了:“……不行,你伤得很重……”
“……你在想什么?”徐凤鸣无语,他简直佩服赵宁的脑回路:“就算我想,你现在挺得起来吗?”
赵宁:“……”
“我是叫你上来睡觉。”徐凤鸣的声音很轻,略微有点沙哑,是昏迷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
然而他昏迷了这么久才醒,却半点不觉得口渴,除了面色有点苍白,人瘦了之外没半点不好的地方。
嘴唇虽然苍白,却不缺水,显然,昏迷这段时间,赵宁把他照顾得很好。
赵宁跟他比起来,明显是赵宁才是看起来随时要撅过去那个。
“你很累,再这样下去你会垮掉的。”徐凤鸣说:“我已经醒了,你可以放心了,你上来,睡在我身边,我陪你。”
赵宁确实撑不住了,算起来他已经小半个月没睡好了,上次因为长时间没有睡觉昏迷,他因为担心徐凤鸣,不到三个时辰就醒了,后来就再也没真正意义上睡过觉。
姜黎劝过他好几次,赵宁都没听,固执地守着徐凤鸣。
姜黎见实在劝不住他,只得作罢。
赵宁脱了外衣,上榻躺在徐凤鸣身边。
赵宁躺上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徐凤鸣睡够了,安静地躺在榻上看着他睡。
赵宁累得狠了,睡着的时候有点打呼噜,眉头却仍旧皱着。
徐凤鸣看见他这模样,心疼之余又有点后怕。
他简直不敢想,要是自己醒不过来,赵宁会变成什么样。
快到午时姜冕和郑琰来了,这几天姜冕和郑琰每天都要来看一眼徐凤鸣。
徐凤鸣听到脚步声,往房间门口望去,见是他二人来了。
姜冕发现徐凤鸣醒了很高兴,刚要开口,被徐凤鸣制止了。
徐凤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睡熟的赵宁。
姜冕跟郑琰会意,点点头,又走了。
赵宁这一觉一直快睡到晚上两更天才醒。
他一醒,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立即去寻找徐凤鸣的身影。
见徐凤鸣躺在他旁边,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徐凤鸣问道。
赵宁睡了一觉,精神确实好了点。
他俯身在徐凤鸣嘴角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一口,随后穿上衣物要起床。
徐凤鸣见状,问道:“去哪?”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赵宁穿好衣服就要走,徐凤鸣说:“不用,我已经吃过东西了,你自己去吃。”
赵宁想到姜冕和郑琰,以及府中的侍人每天都会来一趟,知道他们发现徐凤鸣醒了不会让他饿着,于是放心了,转身走了回来,脱了衣服上榻躺在徐凤鸣旁边继续睡。
徐凤鸣:“你不饿吗?”
“我不饿。”赵宁刚睡醒,还带着点鼻音。
徐凤鸣见他那样,想着他可能还没睡醒:“那你再睡会儿?”
赵宁比划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把徐凤鸣抱在怀里,不动了:“我不饿,也不困,就想这么抱着你,哪也不去。”
徐凤鸣保持着一个姿势躺了好几天,今天更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躺了整整一天,浑身不舒服,现在换了个姿势总算舒服点了。
徐凤鸣轻轻在赵宁胸口蹭了蹭,他一醒,就开始担忧正事了。
白天的时候赵宁在睡觉,他也没机会问姜冕,现在总算逮着机会了:“苏兄呢?还有燕国,燕国怎么样了?大军呢?安排好了吗?”
他抛出这一连串问题,赵宁沉默,徐凤鸣见他不说话,仰头看他:“怎么不说话?”
“我好害怕。”赵宁抱着徐凤鸣没动,眼睛望向烧得正旺的碳炉,突然说:“我好害怕你醒不过来……”
徐凤鸣缄默良久,他知道赵宁这段时间以来的煎熬,肯定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
然而他实在不是安慰人的料,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徐凤鸣头一次发现,自己那么多书好像都白读了。
亏他自小就饱读诗书,现在竟然连老婆都不会哄。
然而他听到赵宁的那句害怕,心却真真实实地疼了起来。
徐凤鸣动了动,但由于身上有伤,实在是不敢乱动,于是只好说:“赵宁,你头低下来点。”
赵宁低头看他,徐凤鸣仰起脖子,主动去吻赵宁。
徐凤鸣顶开赵宁的唇,两人唇舌交战,所有的情意都在这吻中表达了出来。
两人都有点气息紊乱,赵宁以事实证明,即便是很累的情况下,他还是挺得起来的。
不过徐凤鸣伤得很重,他不敢乱来,只能浅尝辄止,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我都明白。”徐凤鸣喘息着看着赵宁,说:“我都明白的。”
赵宁不善言辞,只能抱着徐凤鸣不吭声。
两人沉默良久,徐凤鸣那老毛病又上来了,他始终不放心,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了:“赵宁,苏兄……”
“他没事。”赵宁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性,说:“姜黎回来了,他现在跟姜黎在一起。”
“真的?”徐凤鸣抬头看赵宁:“什么时候?他的毒解了?”
“就是在洛阳那天,”赵宁说:“那时候你昏迷了,我以为你……当时我什么都顾不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他喂你吃了颗吊命的丹药。”
赵宁说到这里,想起那天徐凤鸣浑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昏迷不醒的样子都害怕,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幸好他来了……幸好你醒了,要不然……”
徐凤鸣想起姜黎说过,如果能解毒,他自己会来找苏仪。
他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就证明他找到阁主了?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徐凤鸣:“那燕国呢?还有大军,都安排好了?”
当时徐凤鸣在阳城被抓走的时候,赵宁差点都疯了,骑着马就追了上来,哪里还顾得上燕国和军队。
后来徐凤鸣又受重伤昏迷,他就更不顾上别的事了。
赵宁抱着徐凤鸣,语气平静:“有孟案和秦川在,朝中还有一众大臣,他们会安排好的。”
徐凤鸣一听他说这话就明白了,赵宁怕是啥都没管。
赵宁似乎怕他生气,说完还有些心虚地看了徐凤鸣一眼。
徐凤鸣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一想起自己刚醒时,赵宁那模样,他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气得起来。
“说得对,有秦大人和孟大人在,”徐凤鸣说:“他们一定能稳住局面,不过,你有没有给他们传消息回去报平安?”
赵宁:“……”
徐凤鸣:“……”
还真没有。
徐凤鸣觑着赵宁那脸色,半晌,幽幽地说:“你人不回去,还连个消息都没有,要是他们以为国君驾崩了,另立新君怎么办?”
赵宁听着徐凤鸣这半是埋怨半是无奈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驾崩就驾崩,他们立了新君,我就不用回去了。那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带你远走高飞了。”
赵宁长得实在太好看,徐凤鸣对他的笑向来毫无抵抗力。
一看见他那张笑脸,脑子就有点晕了。
徐凤鸣硬着头皮说:“你还有脸笑,还不去传消息?”
“应该有人替我们传了消息了。”赵宁说。
徐凤鸣:“你怎么知道?”
“直觉。”赵宁说:“现在大战初停,终于不用再打仗了,姜冕和姜黎都不会坐视不管的,放心吧。
而且以孟案和秦川的为人,知道我追着苏仪来了洛阳,这么久不回去,要是没消息传回去,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找的。
现在既然没人来,就说明他们肯定知道我在安阳。”
徐凤鸣:“……”
说的也是。
这场耗时百年的乱世之争好不容易结束。
一心关心黎明百姓的姜黎,和姜冕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何况国君失踪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安城若是没有收到消息,现在肯定早就乱成一锅粥了,秦川肯定会派人出来寻找国君的下落。
现在既然什么动静都没有,那就说明他们是知道赵宁的行踪的。
徐凤鸣想到这里,终于彻底放心了。
赵宁实在是累,两人说了会儿话,赵宁又抱着徐凤鸣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明时分了。
姜黎被苏仪缠着,两人在房间里不分昼夜,毫无节制地厮混好几天。
苏仪那种没安全感和蛮横的占有欲终于慢慢淡化了,姜黎终于能出门了。
姜黎醒了后预备起身穿衣物,结果那脚刚一触地,整个人就浑身发软摔了下去。
苏仪眼疾手快,忙抱住他,苏仪十分担心,说:“能行吗?不行的话今天就不出门了,好好休息一下。”
姜黎觉得自己再这样“休息”下去,怕是不只是出不了门这么简单,他恐怕连榻都下不了。
“苏子谦,你是个混账。”姜黎骂道,他双颊染上两抹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尴尬的。
苏仪陪着笑脸,解释道:“冀明,你离开我太久,我从来都没想过你还能回到我身边,所以总想……”
姜黎:“你还说!”
苏仪忙告饶:“好好,我不说了。”
这个门姜黎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徐凤鸣醒了,他得去看看。
姜黎坐在榻边缓了一会儿,苏仪拿来衣物替他穿好。
姜黎缓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没有一落地就两腿发软往地上栽了,只不过那脚还是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有点不稳,走路的时候腿还有点发抖。
两人穿好衣物,洗漱好,又用了早膳,这才往徐凤鸣院子里去,黎朔跟穆菲德在两人身后。
临到徐凤鸣院门口,苏仪突然停住了脚,脸色有点犹豫:“冀明……”
姜黎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抓着他的手,说:“放心,凤鸣和赵兄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苏仪还是有点踌躇,姜黎又说:“别怕,还有我在呢。”
这话无异于给苏仪吃了一颗定心丸,苏仪点点头,牵着姜黎的手一起进去了。
四个人进了院,姜黎跟苏仪进房间,黎朔和穆菲德一人抱着把剑守在门口。
这时候姜冕和郑琰正好也在,于是几人在徐凤鸣房间里碰了个对面。
这偌大的房间里,突然突兀地涌进来这么多人,竟然显得有点拥挤。
六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古怪。
这也难怪。
当初闵先生让郑琰去洛阳把姜黎带到大安去,目的是为了控制姜黎,方便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且他还下达过实在带不走,也不能让姜黎落在别人手里的命令。
郑琰照着闵先生的命令做了,最后害得姜黎身中剧毒还毁了容。
郑琰虽然是听命行事,可怎么说他也逃不脱不了,毕竟他是执行者。
而赵宁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这整件事却跟他脱不了关系,他是既得利益者,闵先生当初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在为他筹谋。
至于姜冕和徐凤鸣,两人又牵扯到赵宁和郑琰。
徐凤鸣跟姜黎和苏仪都是至交好友,虽说姜黎早就说过,他的毒跟赵宁没关系,可徐凤鸣还是会愧疚。
他总觉得对不起姜黎,更对不起苏仪。
姜冕呢,那就更是难以形容了。
姜黎是他表哥,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两人是血亲却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可他现在竟然爱上了害得自己表哥身中剧毒,还害得他差点没命的凶手。
姜黎是受害人,按理说不必尴尬,可他爱苏仪。
而苏仪因为姜黎的原因,曾经以为姜黎惨死,于是固执地把所有的仇全算在了赵宁一干人头上。
就连徐凤鸣跟姜冕这两个绝世大冤种他都没放过,一起算在了里面,两个人还都被他打成重伤。
而且……
苏仪还在他们身上都下了寂灭散。
虽说那时候苏仪在发病,有些不清醒。
但有一点苏仪很明白,那就是自己一直都把徐凤鸣和姜冕算在里面的,包括清醒的时候。
也就是说,哪怕他不犯病,他也会杀了徐凤鸣和姜冕给姜黎报仇。
可……
不管怎么说,徐凤鸣和姜冕都是无辜的。
这就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