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宋听手里将那身衣服接过来,找出衣服背后的一个破洞,示意给太后看。
“奴婢当时就发现了这个破洞,在靠近肩胛骨的地方,像是被树枝勾的,那人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
如意是太后的人,在太后还是贵人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已经伴了太后十多年,是太后的心腹。
她最不可能撒谎骗太后,更不会无缘无故偏袒怀月。
事情发展到这里,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公主落水的原因仍有蹊跷,但怀月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
从如意的证词中可以确定楚明姝的两个丫鬟在撒谎,公主早就已经见过怀月。
宋听:“阁老还有什么话要说?”
章炳之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得意,面色甚至有些灰败。
“本就是为了还怀月公子一个清白,老臣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宋听的目光转向太后,缓缓朝对方跪了下来,“可否求太后准许怀月退下?”
他道:“至于臣之前的失仪,请太后降罪。”
这些年宋听权势见长,小皇帝和太后仰仗他,已经免了他许多规矩,连这样的叩拜都很少了。
以至于太后下意识就要去扶,却反过来被宋听握住胳膊。
他握得很稳很用力,太后吃痛想将手收回去,宋听却不依,沉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猛然惊醒,心头重重一跳,险些失态:
“既然事情查清楚了,那便都起来吧,只是祈福大典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因此,公主的事便先不要传扬出去,待大典结束,再细细查证。”
“至于指挥使,虽然行事冲动了些,但也情有可原,大惩就免了,哀家就罚你半年的俸禄,指挥使可有异议?”
宋听以额贴地:“臣知罪,谢太后娘娘。”
“那这事就暂且这样吧,宋爱卿你安排下,尽快送公主回京,此事也须得叫陛下早日知道。”
宋听:“臣领旨。”
太后叹了一口气,眼圈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哀家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有些头疼。”
“剩下的事便交与指挥使同阁老处理吧,哀家就先——”
章炳之向前一步:“太后娘娘请稍等——”
太后原先已经起身,闻言又坐了回去,神情恹恹的:“阁老还有什么事?”
“老臣只是疑惑,怀月公子是因何缘由才要终日以面具示人。”
章炳之的目光落到怀月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连在太后娘面前,都不愿将面具摘下来?”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宋听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上面。
他心里一紧,狠厉的目光朝着章炳之刺了过去。
后者却只对着怀月。
怀月从进殿之后便始终是那个跪拜的姿势,这时候却直起身。
他眼眸幽幽地望向章炳之,言语中含笑:
“大人若是想知道,不妨自己来摘我的面具。”
章炳之:“……”
太后等人:“……”
这话本就引人遐想,加之怀月先前的身份,更叫这话充满暧昧的意味。
章炳之家中连个小妾都没有,哪能容许怀月这样放肆,霎时气得脸都白了:
“你你你……你成何体统!”
“大人,奴只是一个妓\/子,您指望一个妓\/子讲究什么规矩体统。”
怀月非但没有收敛,说出口的话更鹿.鼓。
“大人兴许不清楚,但奴这张脸是很值钱的,想要见奴一面,都是要花钱的。”
他很得意似的,双眸微眯,“要花很多钱。”
“看大人一把年纪,就给大人算便宜一些,大人若是能拿出百两银子,奴就摘下面具同大人一见,大人觉得如何?”
大衍的官员每月俸禄也不过百两,他却一开口便要那么多。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将章炳之同那些个市井登徒子相提并论。
章炳之哪里受过此等气,脸色更沉:“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怀月却仿佛看不见他的怒容,自顾自道:
“奴不懂什么家国社稷,天下苍生,奴只知道在这世上无论想要做什么事,都得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比如吃饭要钱,想看奴这张脸,也要钱,只要大人能拿得出钱,别说只是看一看脸,便是让奴陪大人一夜也无妨。”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连太后都有些尴尬地看着章炳之。
后者更是气得一口气没喘匀,险些就要背过去。
而宋听攥着拳头,面色铁青。
纵然知道怀月是在故意气章炳之,但宋听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到恼怒。
他不喜欢听楚淮序这样贬低自己,更不愿他将自己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放到一起。
尤其还是那等事。
楚淮序只能是他的,任何对楚淮序有所觊觎、或者能让楚淮序感兴趣的人,都得死。
他身上的杀气太重了,旁人有没有发现楚淮序并不确定,但他反正是察觉到了。
在看着章炳之的同时,楚淮序眼角的余光掠到宋听身上。
目光相触,有不加掩饰的恶劣从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
——能一下子恶心两个人,他真是开心到做梦都能笑出来。
“这位大人觉得如何?”他指尖轻轻扣在面具上,是个要掀不掀的动作,“还想看奴吗?”
他这张嘴,得理的时候不饶人,不得理的时候也不饶人,真能把人活生生气死。
宋听是早就习惯了,章炳之却招架不住,根本没有还嘴的余地。
满口仁义道德的阁老,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污言秽语。
“大人怎么不说话?”怀月轻声笑了笑,“大人一看就是清正廉洁的好官,是不是拿不出那么多钱?”
“但是没办法啊,我们这行就是这个规矩,您看看指挥使大人,他掏不出钱,索性就将奴强掳了来。”
“这也是可以的,没有钱的话官大也行,背靠大山好乘凉嘛。”
章炳之颤抖着指尖指着他:“成何体统!竖子怎敢如此羞辱老夫,给老夫住嘴!”
怀月根本不惧他的威胁,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近,半真半假地说:
“要不大人跟指挥使打一架,谁赢了我就跟谁走,奴还是很敬佩强者的,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