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刚才被打发去拿甜汤,远远就看见楚淮序手指上挂着只硕大的黑蝎子,吓得手里的甜汤都打翻了。
他脸色惨白,急得团团转:“公子你没事吧?!哪来的蝎子啊,您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完了完了,这蝎子看着那么大、那么黑,会不会有剧毒啊!公子您等着,奴才现在就去找管家!”
“大人一定会把我们都杀了的,呜呜呜……”
楚淮序淡定道:“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啊?”阿宝顿住哭声,“没毒啊?”
“但可能有点头晕。”楚淮序又说。
阿宝脸更白了,打着哭腔:“您等会儿,奴才马上去找管家!”
“找什么管家啊。”楚淮序坐回去,“等你找来管家,管家再找来大夫,我尸体都凉了。”
阿宝:“……”
“这东西不是偏院那位神医养的嘛,去,直接请神医过来。”
“噢,对对对!”阿宝一拍脑袋,“奴才都急糊涂了!”
阿宝被管家支使着给偏院那位送过饭,满院子的蜈蚣毒蝎,吓得他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但现在怀月公子情况危急,万一出点什么事,大人能活扒了他的皮。
阿宝一刻都不敢耽搁:“奴才现在就去!公子您千万撑住!”
楚淮序:“……”
这孩子也是个傻的,他都中了毒了,能不能撑住是他能够说了算的吗?
跟小安一个样。
小安。
他忽然有点想那小崽子,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总比跟在他身旁朝不保夕要好。
……
“神医,这里,您走快些……快……”阿宝脚步匆匆,声音里的哭腔更明显。
反观他身后的鬼面神医,却是神色如常。
“怀月公子。”行至身前,鬼面人躬身朝楚淮序行了个礼。垂眸便看见他指尖的那只毒蝎。
中了毒还能这样面不改色,严青山这时候倒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个人了。
不免又想到当年,这人也像如今这般,能忍旁人所不能忍。
严青山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楚淮序一颗黑色的药丸:
“公子还是先将毒解了吧,这些毒蝎都是我精心豢养的,万一伤到公子,严某恐怕担不起这个罪责。”
楚淮序笑了笑:“神医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那位指挥使大人可是个疯子,别不当心把我这些宝贝一把火全烧了。”严青山说。
楚淮序再次笑了一声,道了声谢,便将那药丸吞了。
见状,一旁的阿宝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还未等他将那口气彻底吐出来,又听严青山说:“公子就不怕在下给你的是毒药?”
“……?!”阿宝人都傻了,猛地瞪过去。
楚淮序却笑道:“不怕,左右我已经中了蝎毒,没有解药也会死。”
“哈哈哈哈哈……”严青山也笑起来,“不愧是小公子,还和当年一样。那在下也还是那句话,虽然我讨厌姓宋的,但我佩服你。”
鬼面人的话让楚淮序心头微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多谢神医夸奖。”
“公子不像是个会拿命开玩笑的人,方才为何冲动地徒手捉我的毒蝎?”
楚淮序掀了掀眼皮,反问:“那神医呢?”
两人视线相撞,眼底都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最后是严青山先开口,他摘下脸上的面具,凝视着楚淮序:“公子可认得我是谁?”
之前两次见得匆忙,加之严青山戴着鬼面具,楚淮序还真没有将人认出来,他也没敢往那方面想。
可刚刚听听到鬼面人提到“当年”。再仔细盯了一会儿对方未被大火灼伤的半边脸,越看越熟悉。
忽地,他瞳孔微颤,朝鬼面人行了个大礼:“是我眼拙,未能认出恩公。”
“恩公?”严青山大笑起来,“这称呼倒是新鲜。”
“严先生大恩,在下当日就发过誓,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先生救命之恩。不过先生,您的脸……”
严青山露出古怪的笑意。
他平日里的行为就堪称诡异,加之在屋前养了五毒,阿宝本就对他怕到不行,这会儿见了这样的笑意,更是打心底发怵,手心不住地冒出冷汗。
要不是碍于楚淮序还在场,他估计早就跑了。
“他说不知道此事,现下你也说不知道,那我这张脸,到底是如何毁的 ……”严青山抬起头,视线落向远处,眼中有怨也有恨。
他的左脸伤得尤其严重,一看便知是被大火给焚毁的。楚淮序不知他缘何会有这样一问,却听出他话里有话,而且显然是针对自己和宋听。
楚淮序摆了摆手,朝阿宝道:“我同神医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阿宝犹豫了一会儿,他是得了宋听的命令的,主子要他时刻看顾着怀月公子,不容任何闪失。
但主子也说过,一切要以怀月公子的意愿为准。
阿宝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敢违逆楚淮序的意思,走了:“那奴才就先下去了,公子有任何事,记得喊奴才。”
楚淮序点了点头:“知道了,去吧。”等到阿宝走远了,他才问严青山,“恩公刚刚那句话是何意,莫非觉得这件事同我有关?”
严青山仍是古怪地笑着,却不说话。
楚淮序在他身旁坐下来。他刚才没有骗阿宝,被毒蝎咬了一口之后的确头晕目眩,勉力撑着才没倒下,这会儿吃了解药,那些症状就消失了。
没吃完的瓜子还放在一旁,严青山不客气地抓了一把,问楚淮序:“楚小公子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自然记得。”楚淮序说,“毕生难忘……”
当年,楚淮序是在并不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睁眼就被四周的光亮给刺激地再度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慢吞吞重新掀开眼皮。
他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里。光线从车窗穿透进来,但因为有珠帘的遮挡,其实并没有那么刺眼,只是他长时间处于诏狱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乍然见了天光才难以适应。
他撑了一下手臂,想坐起来,却忘记自己的手筋脚筋皆已被挑断,根本难以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