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模样的林尧，躺在地上，看着一旁的三个弟子，声音嘶哑。
“你们不想看看吗？未来……”
“灵墟界应有的未来。”
“我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为什么偌大的修真世界，大部分的生产力，却还处在农耕时代。”
“人间各种疾苦，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却每日只知道求神拜佛。”
“后来我找到了帝南星海……发现那里和其他的星辰，都不一样，科技发展到了远超其他星辰的程度……我以为终于有一片星海不一样了，结果却发现，偌大的帝南星海，不过是变相的魔道宗门，所谓的文明，不过是魔修为了圈养人类，搞出来的虚假壳子，众生还是如猪狗一样活着！”
“我觉得这不对……”
“这很反常。”
“我后来才知道，这都是因为天宫的干预……天宫，牧云商会，须臾学宫，这三大势力，操控着这个世界文明的发展，让他不至于太落后，让他拥有完整的修行之法，但也不让他太过先进，要让世界一直处于封建制度，神明高高在上，其次是修真者，最后是凡俗众生！”
“嗯，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但我还是想看看，如果没有天宫的干预，世界会不会更加百花齐放。”
……
林尧说到这里，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自己的三个弟子身上。
他先是看着猴子。
“你就不想看看，假设，没有了天宫的干预，莽荒天下的群妖能不能更加自在的生活。”
“莽荒天下，等了这么多年，才出了“猴子”你这么一个妖王，你就不想亲眼看看莽荒天下的众多妖灵，不再像畜生一样，站起来过活的日子，你不想看着他们，建立宏伟的城邦，那些小妖，能够穿着衣裳，想读书就读书，想种田就种田，想修炼就去修炼……他们能够如你一般，自由自在的活？”
“你的理想，因为元劫，就要这么断了，你不觉得遗憾吗？”
猴子身体震颤。
他全身的毛发，都耸立了起来。
他低着头咬着牙，却没敢说话。
随后他又扭头看着李淳罡。
“万业长城的那些将士，都把你我视作偶像，一个李淳罡，剑开天门，一个剑魁诛仙神君，问剑白玉京。”
“哪怕我这么多年，没回去。”
“也猜测得到，咱们会成为万业长城，津津乐道的传说。”
“李淳罡，万业长城，你应该回去过吧。”
“那里有你娘亲的骨灰，有你哪怕“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也仍是你弟兄的兄弟，现如今，天宫倾覆，对沧溟天下，各大王朝的掌控削弱。”
“万业长城的将士，终于不用打仗了。”
“有的可以告老还乡，有的可以颐养天年，还有的，可能好不容易，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可现如今，元劫爆发，他们都要死了。”
“你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他们的死活……”
“就算你真的能做到，你日后剑心能够通明！”
李淳罡低下头。
他也不再说话。
只是咬着牙，身上剑意，起了又散。
林尧最后看向李星澈。
李星澈眨巴了几下眼。
“师尊……”
“我娘亲死的早，爹是个混账东西。”
“我是真的无牵无挂，在我眼里，普天之下，只有你最重要。”
林尧看着李星澈抬手，摩挲了几下李星澈的脑袋。
“可为师在这世间，还有许多牵挂。”
林尧的声音一顿，他再次抬起头来，先是看着猴子。
“猴子，莽荒天下的群妖，你不在乎的话，我在乎。”
“因为我不仅是隐世万法仙君。”
“我还是大荒万圣妖皇。”
“莽荒天下的群妖，跪拜过我，给我上过不少供品，我拿了他们的供品，但却没有庇护他们多少年，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的失职。”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李淳罡。
“李淳罡，万业长城上的那些老卒……”
“和我同一时期的，大多应该都已经死绝了！”
“但他们的子嗣还在，有些老卒，转世轮回后，又回到了万业长城。”
“他们曾经跟随我出生入死……”
“他们管我叫大将军，而我也答应过他们，会让他们颐养天年。”
“但是同样的……我也没有做到。”
林尧抬头望着天空。
“啊！还有最重要的……”
“三真万法门。”
“那是我曾经的宗门。”
“我有一世在那里长大，修炼，念诵坐打，成了三真万法门的掌门，成了冠绝古今的隐世万法仙君……我答应过师尊。”
“三真万法门，在我的手里，一定会发扬光大。”
“可我也没能做到。”
“我成了三真万法门的最后一任掌门。”
林尧的嘴角忽然翘起。
脸上少见的，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我要是真的跑了。”
“对不起的人可太多了。”
“这偌大的灵墟界，到处都是我的因果。”
“我要是就这么跑了！”
“你们会不会对我这个师尊失望？”
林尧的对面。
三人同时沉默不语。
好半晌后。
猴子吐出一口浊气。
“不跑了！”
“他娘的……”
“跑个鸟蛋！”
“和那群混账东西，死磕到底。”
“师尊，接下来要怎么做，您说，咋整？”
“您要冲击第十四境的话，需要我们做什么？”
李淳罡抬起头来，眼中剑芒闪烁。
“冲击，第十四境应该并不容易。”
“师尊破境之时，是否需要我们护法？”
李星澈的双眼，变成赤红色，杀意盎然。
“谁敢打扰师尊，我把他顷刻炼化，之后串成串儿！！！”
林尧嘿嘿干笑两声。
他看向不远处的大梁女帝。
那女帝，幽幽的看着林尧。
“你有三个好徒弟。”
“但我得提醒你。”
“以我大梁的情报网收集到的消息。”
“牧云商会，和“与天合道者”关系匪浅。”
“牧云商会，对“与天合道者”的操控，比你预想的还要熟练。”
“原始帝城，你和牧云璃火的商谈破碎，以牧云璃火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尧注视着大梁女帝，没有说话。
而大梁女帝，此刻却迈步走了过来。
“你突破到第十四境，需要多少时间？”
林尧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祸殃本源”。
“不好说。”
“甚至能不能突破到第十四境，也不好说。”
“你想干什么？”
大梁女帝吐出一口浊气。
“朕打算……”
“调集大梁的所有兵马，为你护法。”
林尧一愣。
但大梁女帝眼神清冷。
“别误会。”
“此事无关儿女私情。”
“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梁百姓。”
“不论是元劫爆发，还是牧云商会的炼化天道……对于我大梁王朝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把。”
“你若能突破到第十四境……”
“大梁，就也有一线生机。”
“从现在开始，朕代表大梁王朝和你结盟……”
“大梁所有兵马，即刻就会调往天外天。”
“至你突破到第十四境前，大梁王朝的军队，会拼死一战，直到战至最后一人。”
林尧咧嘴笑了笑。
“谢谢！”
但很快，大梁女帝的眉头一皱。
“不过你真的要选择在这里闭关？”
“此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大梁女帝转过头，回望四方……
修魔海漆黑的浪涛突然诡异地静止了一瞬。
整片海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连翻涌的魔气都凝固在半空。紧接着……
\"哗啦！\"
距离岛屿不足百丈的海面骤然炸开，一道庞然巨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蛟龙，每一片鳞甲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脊背上生满倒刺，头颅却似人非人，扭曲的面孔上嵌着三只竖瞳，正死死盯着林尧手中的祸殃本源。
李星澈瞳孔骤缩！
\"魔渊孽蛟......\"
\"这东西不是早该绝种了吗？\"
孽蛟没有立即进攻，而是缓缓盘踞在海面上，蛇信吞吐间，竟发出沙哑的人声！
\"给我......本源......\"
更远处，翻涌的黑色浪涛已经凝固，连空气中飘荡的魔气都停止了流动。一种被无数双眼睛同时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如附骨之疽般爬上众人脊背。
李星赤红的双瞳扫视四周。
“这头孽蛟，是被人故意放过来的。”
\"有东西在看我们。\"
猴子浑身金毛微微炸起，声音嘶哑。
\"而且不止一个...\"
李淳罡突然按住剧烈震颤的剑匣，面色阴沉。
\"是那群老东西……\"
远处的海天交界处，空间开始不自然地扭曲。
七道若隐若现的阴影悬浮在极远之处，仿佛隔着重重空间在窥视此地。每一道阴影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又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大梁女帝眯起眼睛！
\"那是……\"
李淳罡声音冰冷！
\"七煞老魔。\"
\"一甲子的岁月前我突破第十三境时，他们就想夺我剑心。\"
而就在这时，远方的七道身影中。
其中一道阴影突然波动，隐约可见一个佝偻老者虚影。
老者脸上布满腐烂的孔洞，每个孔洞中都有一颗转动的眼珠。那些眼珠同时转动，死死盯着林尧手中的祸殃本源，却又在接触到林尧目光时剧烈颤抖，迅速移开视线。
更远处的海面下，一道绵延千里的黑影缓缓游过。
那黑影每隔百里就隆起一个山丘般的鼓包，鼓包上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布满利齿的巨口。每一张巨口都在吞吐着黑色魔气，却始终不敢真正靠近这座岛屿。
李淳罡此时歪了歪头。
“除了孽蛟，还来了一头魔鲲……\"
李淳罡嗤笑一声。
\"当年这头魔鲲，被我斩断了头颅，看来现在又长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
整片海域的温度骤降。天空中飘落的不是雪花，而是一片片人皮般的灰烬。这些灰烬在接触海面时发出凄厉的哀嚎，随后化作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沉入海底。
李淳罡的面色又是一变。
\"血祭老怪也在。\"
\"这些不安分的老东西……\"
“到底来了多少？”
林尧没有说话，他只是凝望着不远处的海底。
他能感受到来自海底的窥视。无数道充满恶意的神识如同黏腻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岛屿，却又在即将接触时惊恐地缩回。这些神识中混杂着极度的贪婪与刻骨的恐惧，仿佛饿狼面对着一头沉睡的巨龙。
一旁的大梁女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群老东西在害怕。\"
大梁女帝突然扭头看向林尧……
\"他们在害怕……”
李淳罡眯缝起双眼。
\"这些老魔最是惜命。当年我在此突破时，他们就只敢远远观望，直到最后一刻……才蜂拥而至！\"
“要不是师尊的老相识，截灵金光圣母，出手相助……”
李淳罡的声音，忽然一顿。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林尧旁边的大梁女帝。
立刻不再开口。
但李淳罡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被她察觉，她眉头微皱。
“截灵金光圣母……是谁？”
一旁的林尧仰起下巴，摆了摆手。
“这不重要。”
“老话说的好，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此岛，虽然位于修罗海的正中央。”
“但他的下方……有一处福地洞天。”
林尧忽然蹲下身子，五指按在漆黑如墨的岛屿表面，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你们不会以为，我带着你们从原始帝城逃到这里，是瞎逃的吧？”
“我特意锁定了这里的坐标。”
林尧吐出一口浊气。
\"你们可知，这修魔海最深处藏着什么？\"
他的手掌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岛屿表面开始融化！
\"不是灵脉，不是洞天，而是一片'无'。\"
随着他的动作，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没有灵光，没有异象，只有纯粹的虚无从裂缝中渗出。
李星澈下意识后退半步……那黑暗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
\"无灵气，无秩序，无天道，无轮回。\"
林尧的声音在虚无中产生诡异的回响！
\"当年极道万业魔君，在修魔海游历，斩杀了九魁魔尊，深入他的洞府，发现他的洞府下方，藏着这片诡异之地。”
他抓起一把岛上黑沙洒向裂缝，沙粒在坠落过程中直接汽化！
\"寻常修士入内，不消三刻便会道基崩解……\"
一旁大梁女帝的龙袍突然无风自动，她盯着裂缝脸色微变！
\"朕的气运金龙……在恐惧！\"
林尧嘿嘿一笑。
“当然会恐惧。”
“因为此地，也无气运。”
“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但就是这样的地方……”
林尧此时，突然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裂缝，他的声音从深渊底部传来！
\"才是最好的破境之地！\"
“惟至人之非己，故物我而兼忘。”
“物我两忘间……唯道与我……唯道是我！”
这一刻，猴子他们几个，抓耳挠腮的探头望去。
却只看见林尧悬浮在绝对黑暗中，衣袂却诡异地静止不动。那里没有风，没有光，甚至没有\"上下\"的概念。他张开双臂，祸殃本源在掌心燃起幽火！
\"在此地，没有天道干涉，没有因果缠身。\"
火焰突然分裂成八十一朵，照亮他森冷的笑容！
\"只有我与我！\"
“我与八十一位轮回身！”
林尧抬起头。
这一刻，他再次看见了八十一道虚影……隐世万法仙君，极道万业魔君，鸿蒙紫霄道祖，未来大势弥勒，太乙东皇真君，玉骨菩提天尊，创始默灭古魔，大荒万圣妖皇，北辰真武大帝……
林尧盘膝而坐，抬手掐诀。
“来吧！”
“助我破境第十三境。”
“之后我们一起，踏天祭道！走向明日，夺取将来。”
这一刻，分裂成八十一道的祸殃本源，出现在每一个虚影手里。
他们都在帮林尧，炼化本源祸殃。
裂缝外。
猴子吞咽了一口唾沫。
“师尊，您这就开始破境了？”
“您连破境的场地，竟然也早都安排好了？”
“师尊，你到底有多少底牌啊！”
而就在这时，裂缝里传出林尧喑哑的声音。
“废话！”
“为师很早之前就教导过你们，修士，要懂得步步为营，要走一步，算三步……世人都以为隐世万法仙君狂妄，但其实我一点也不狂妄，我其实，慎重的一批，他们不曾见过，就算是你们，也对为师了解的不够多，为师的真正手段，你们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