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这人向来都是云淡风轻的,荼凌同他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未见他有过如此激动过。
“玉远舟,怎么,你认识?”
荼凌一双眼看着他,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周远清了清嗓子:“不认识,你找他做什么,亲戚?”
荼凌灰心地叹气:“没什么,他师兄南弦子在找他。”
他并没有说自己的来历,毕竟太子殿下的事情是不能到处说的。
周远一听,顿时愣住,素白的指节微微屈起,顿了片刻他又看着荼凌略作好奇道:“还未问过你从何处来的?”
荼凌打了个哈欠:“北边来的。”
听他的口音,多半是京城来的,周远留了个心思:“怪不得口音不大一样。”
这摊子支上没多久,就来了不少人看病的,都在后面排着队,荼凌看他忙不过来就忍着困意留下来帮他搭把手。
一直到太阳下山,才得了空闲,周远仔细点了点今日赚到的铜板。
“今日不错,我请你吃饭吧?”
荼凌看着他把铜板装进布袋,笑了笑:“还是我请吧,就当告别饭了。”
周远手上忽然一紧:“你真要走?”
“是呀,都跟你说了找人呢。”
“万一找不到呢?”
荼凌愣了下,从他跟着谢珩以后,还没有什么任务是他完成不了的。
“总会找到的。”
周远收了摊,提上自己的药箱随他一起走着,不经意地问道:“天下这么大,寻一人何其不易?”
“我医术也还行,若是有需要,不如我随你去看看?”
荼凌忽然顿住脚步,再看他时目光骤然冷了下来:“我从未说过玉远舟是大夫,你如何得知?”
周远:“……”
这小子怎么这么精,他到底什么来路?
“我是认识南弦子,他是大夫,他的师弟还能是别的?”周远道,“南弦子医术精湛,武功也高,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找玉远舟有什么用么?”
荼凌围着他转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周远也不动作,就直挺挺地站着任由他看。
过了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对荼凌道:“饭还吃吗?”
“吃。”荼凌负着手朝前走去,都说玉远舟功夫极好,眼前之人看起来如此瘦弱,怎么都不像,他估计是魔怔了。
到了一家酒楼,周远要了一壶酒,又点了几个菜,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等荼凌吃得差不多了,周远才倒了一杯酒敬他:“感谢你那日替我解围,若不是你,恐怕就要出事了。”
至于出事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不过荼凌对他显然没有什么防备心,或许是多亏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吧,周远忽然神秘莫测地笑了下。
荼凌只道他是真心感谢自己:“好说、好说。”
看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周远目光愈发温和起来,心里数了三个数之后,荼凌眼珠一翻,晕了过去,在他撞到桌面之前,周远先一步将人抱住。
目光迷离地看着对方的脸:“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得很,你怎么能走呢?”
最终周远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一手抱着荼凌,一手提着药箱走了。
这大方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方才当着荼凌面儿数铜板时的抠搜样儿。
这一切荼凌自然是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摇摇晃晃得车厢里,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如果这还不知道是遭人算计了,那他算是白活二十几年了!
心头顿时气愤不已,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谁料阴沟里翻船啊?
外头驾车的人掀开一角帘子,赫然是周远那张清俊出沉的脸:“醒了?”
荼凌狠狠地看他,似是要喷火一般,周远摇摇头,扔了一块帕子在他脸上盖着。
“别这样看我,否则我怕忍不住对你做点儿什么。”
荼凌恨得牙痒:“你到底是谁?”
周远只道:“我是你周兄呀。”
“我呸——都是我瞎了眼!才被你这儿恨心肝害了,早知道当日就不救你,让那恶霸将你打死!”
周远顿时很受伤地看他:“错了。”
荼凌一噎:“哪错了?”
“你救的不是我,而是那些杂碎啊。”周远忽然笑起来,“要是没有你,他们落在我手里,会死得很难看。”
荼凌:“……”
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都是装的?
“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周远目光忽然沉下来:“以后就跟着我吧,不会亏待你的。”
荼凌手脚无力地躺着:“混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儿软筋散而已,你要是让我开心了,我就给你解药。”周远道。
影卫受过特殊训练,寻常药物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是荼凌这样的,这周远肯定不是一般人。
荼凌眼珠转了转:“你想怎么开心?”
周远道:“很简单,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你。”
荼凌:“……”
这人有病。
“好说,你先给我解药。”
周远却道:“那可不行,等我们洞房之后才能给你。”
荼凌差点儿被气死:“你要带我去哪?”
周远却已转过身去,继续驾着马车赶路:“我听说京城是个好地方,不如就去那成婚吧。”
荼凌心头冷笑:“好啊。”
真到了京城,看小爷怎么教训你!
七日后,京城太子府外。
周远停下马车,转身去了车厢里,荼凌原本正睡着,此刻也被他吵醒:“做什么?”
周远温和一笑:“乖,到地方了。”
荼凌警惕地看着他,愈发觉得此人莫名其妙。
周远手上忽然一顿,随即拿着一块儿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荼凌顿时一惊:“我警告你,别乱来!”
周远手里摩挲着腰牌上的标记:“这是南乾太子的印记吧,原来你还是影卫啊。”
荼凌忽然生出一种被人拿捏的恐惧来,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就这么灰溜溜地被人捉住,带回来,以后他面子还往哪搁?
荼凌心如死灰地想,只怕是姜清躲在被窝里都要笑死了!
周远手里拿着荼凌的腰牌,叩开了太子府的大门。
“劳驾,在下从岭南来。”
门房一看是影卫荼凌的腰牌,顿时连滚带爬地跑去通传,影卫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厮可以怠慢的。
谢珩不在府中,姜清一看到荼凌的腰牌,顿时坐不住了,荼凌去岭南寻找玉远舟,莫非是带了人回来?
他连忙亲自去门口迎接,周远并不认识姜清,还以为他就是太子谢珩。
经人解释了一通才知道是太子妃,倒是觉得有些新奇,一朝太子娶了个男妻,不过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是羡慕。
姜清打量着眼前之人:“请问贵客是……”
周远连忙揖手:“在下周远,自岭南来,是一名游医。”
姜清微愣,有些失望,原来不是玉远舟师叔啊。
“哦,你……”
周远又道:“我是救了一个人,正在马车上。”
姜清顿时一愣,连忙跟过去,一看荼凌瞪着眼躺在马车里,眼睛死死盯着周远,咬牙切齿,偏偏又不说话。
姜清惊讶了片刻:“他这是怎么了?”
周远缓缓一笑:“瘫了。”
“啊?”
荼凌气得牙痒,这混蛋方才点了他的穴,他现在不仅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仅剩两个鼻孔会喘气。
姜清惊讶过后,幽幽叹息一声:“真是苦了你了,怎就瘫了?”
“大概是中风吧。”周远睁着眼睛说瞎话,“在下远道而来,不知可否寻个落脚处?”
姜清看了荼凌一眼,对方依旧瞪着眼睛,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自然,请先生随我一道入府。”
于是,周远就这么进入了太子府,荼凌也被他以照看为由留在了身边。
姜清只觉得奇怪,躺着那人确实是荼凌不错,可是那周远却是十分奇怪,平白带一个人入府,自然是有危险的,他叫了几个影卫盯着,只等谢珩回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