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突然将酒葫芦重重砸在地上,酒液溅出竟在青砖上勾勒出大汉疆域图,他蹲下身,用脏兮兮的指甲蘸着酒水在\"长安\"位置画了个圈:\"陛下请看,墨念慈不是寻常孤女,\"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
\"她是能凝聚各方势力的活玉玺!\"
一滴酒顺着砖缝流向北方,恰好停在北疆要塞处,刘睿盯着那滴酒看了许久,忽然眯起眼睛:\"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张果闻言哈哈大笑,竟又从腰间摸出个新酒葫芦,在手中转了个圈
\"微臣的九族就剩这个酒葫芦了!\"
他仰头灌下一口,喉结滚动间溢出几分癫狂,\"陛下若不信,不妨想想,为何墨小姐遇险,连深宫里的皇太后都派了贴身嬷嬷去探望?\"
刘睿的手指突然攥紧龙椅扶手,指节发白:\"你怎么知道?朕都不知道!\"
\"陛下就不必多问了\"
张果摆摆手,突然伸出三根沾着酒渍的手指
\"三年\"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只需养在深宫三年,待她十岁生辰时,陛下就会看到\"
他醉眼朦胧地指向窗外星空
\"紫微垣边那颗一直暗淡的辅星,必将大放光芒!\"
夏风突然穿堂而过,吹灭了半数烛火
在明灭的光影中,刘睿的面容晦暗难辨,良久,他轻声道:\"此事若泄半句...\"
\"臣这颗脑袋就拿来给陛下当酒壶\"
张果笑嘻嘻地拍了拍脖子,转身时却一个踉跄显出醉态,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不知道到底是你醉了,还是朕醉了\"
刘睿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张果突然挺直腰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陛下,这天下人都醉在权势富贵里,醉在争名逐利中,满朝文武醉眼朦胧,只看得见眼前的荣华富贵
市井百姓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度日\"
他晃了晃酒葫芦,发出清脆的声响
\"唯有陛下与微臣,一个醒着治国安邦,一个醒着指点迷津\"
他踉跄着向前两步,压低声音道
\"那些大臣们醉得连墨殿主的功绩都忘了,醉得连功臣遗孤都敢欺辱,可陛下您看\"
他突然指向殿外
\"连这长安城的月色都是醉的,朦朦胧胧照不清前路,只有您\"
他的手指转向刘睿
\"还清醒地记得每一个为大汉流过血的英魂\"
张果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间溢出几分苦涩:\"微臣虽终日与酒为伴,却比那些道貌岸然之徒清醒百倍,他们醉在阿谀奉承里,醉在结党营私中,而微臣的酒\"
他晃了晃葫芦
\"至少是干净的\"
\"等会再走\"
他声音低沉,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发出沉闷的声响
张果正打着哈欠往殿外踱步,闻言一个踉跄,腰间酒葫芦\"咚\"地撞在朱漆殿柱上
\"陛下还有何事?\"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寡人想问问你,\"刘睿修长的手指抚过案上那封盖着秦王印玺的奏章
\"对于摄政王一事,你有何见解?\"
张果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壶底残余的几滴酒液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刘睿摆了摆手,侍立一旁的太监立即捧上一坛尚未启封的御酒
\"谢陛下,\"
张果突然收敛醉态,郑重地行了一礼
\"那臣可真说了,您可别怪臣大不敬之罪\"
\"但说无妨\"
刘睿目光如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钩上的北斗七星纹饰
\"寡人说到做到\"
张果深深鞠了一躬,晨风拂动他凌乱的衣袍:\"陛下,自三皇五帝以来,君权神授之位便有禅让与世袭二法\"
他蘸着酒水在案上画出一个阴阳鱼
\"世袭制中,子承父业如江河入海,弟承兄业似日月轮转\"
酒渍忽然洇开,化作刀剑形状
\"至唐时天可汗另辟蹊径,玄武门前马蹄踏出第三条路,《旧五代史》有载:'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所以所谓的君权神授,天子的神性已经消失\"
他忽然将酒葫芦倒扣案头,葫芦底部\"醉卧江山\"四个刻字正对晨光:\"而今陛下面前两条路\"
\"讲!\"刘睿指节重重叩在案上
\"其一,\"张果竖起食指
\"趁摄政王根基未稳,寻个由头将他贬回秦王\"
又竖起中指:\"其二,当真把他当储君栽培,明日早朝便加九锡、赐天子旌旗\"酒葫芦突然滚落案几
\"若两不取,只怕...\"
\"只怕玄武门旧事重演\"
刘睿接话时,殿外恰有晨鸟惊飞,他凝视着张果:\"你这些诛心之论,从何处听来?竟比太史令还清楚\"
张果忽又醉态可掬:\"陛下莫问,天机...天机都在酒中,臣还想留着舌头,多尝几年御酒呢\"
\"好!\"
刘睿解下腰间蟠龙玉佩:\"即日起,你为尚书左丞\"
玄色丝绦垂落的穗子拂过奏折:\"持此令牌返长安,与摄政王共行新政\"声音转冷
\"但要记住,朕是要栽培接班人,不是养虎为患\"
\"臣领旨!\"张果双手接过玉佩
\"拟两道旨意\"
刘睿望向窗外的天色
\"其一,左将军刘丛满门男丁戍边,女眷没入教坊司,其二,立墨念慈为后,柳媛媛...\"他顿了顿
\"封柳妃\"
张果犹豫道:\"墨小姐为墨家后人立后没什么问题,但柳妃...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在宫中没有根基...我怕...\"
刘睿的目光穿过晨雾,仿佛看到了长安城中的某个身影:\"念慈需要这个名分来保护她,至于柳媛媛...\"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香囊上的杏花
\"就当是朕欠她的\"
张果深深一揖:\"臣明白了\"
他晃了晃空酒壶
\"那这御酒...\"
\"已经命人备好了\"刘睿的嘴角微微上扬
\"最好的杏花酿,足够你喝上三年\"
晨钟再次响起,张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殿外的晨雾中,只有酒葫芦晃动的声响和若有若无的吟唱随风飘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刘睿独自站在窗前,晨露打湿了他的龙袍下摆,他握紧了手中的香囊,杏色的流苏从指缝间垂落,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远处,一轮红日正从长安城的屋檐间缓缓升起
刘睿猛地推开房门,晨光如利剑般刺入殿内,他站在台阶上,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王蒙!\"他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臣在!\"
王蒙从不远处的校场飞奔而来,铠甲铿锵作响,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时,额前的汗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传朕旨意\"
刘睿目光如炬
\"即日起边军与中央军合二为一,统称'天策军'\"他指向北方
\"异人军团为前锋,主力部队随后,三日内渡过黄河,兵发北地郡\"
王蒙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陛下,北地郡...\"
\"与周殿主提前部署在贺兰山附近的兵力汇合\"
刘睿打断道,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
\"异人军团负责包围北地郡,与郡内守军一起搜查全境\"他声音渐冷
\"务必找到周殿主安插的所有眼线,汇总线索后...\"
刘睿突然转身,龙袍翻飞:\"给朕画出剑圣的画像!\"
\"臣遵旨!\"
王蒙重重叩首,铠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手接过虎符时,发现上面还带着陛下的体温
\"记住,\"
刘睿俯身低语,声音只有王蒙能听见
\"剑圣可能已经改头换面,告诉甄校尉,重点排查最近三年内突然出现在北地郡的高手\"
\"是!臣这就去安排!\"
王蒙起身时,远处传来战马嘶鸣,朝阳下,一支黑色的大军正在集结,旌旗猎猎,刀光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