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苑熟悉的床上,朱洛再也无力支撑,重重的趴在床上陷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
这可把半夏吓坏了。
安顿好她家小姐后,便马不停蹄的去找祁夫人陈明情况,恳求给沈珠洛请个大夫来。
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雨越下越大,落在廊前屋后,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吵的人心烦躁。
深秋里的雨下一次冷一次。
且江南的冷是往骨头缝里钻的冷。
半夏在屋子里没坐一会就冻的手脚发凉。
这样下去不行,这温病最怕寒了。
她二话不说,打着油纸伞便往后厨奔去。
清风苑就她一个婢女,沈珠洛回家后,祁夫人并没有安排其他的人手伺候她家小姐。
实际上,主子离开这六年,她便去了后厨做活,即便她家小姐回来了,后厨有时还是会差遣她。
虽辛苦,但也有好处。
在祁夫人那儿落不得结果的事,她可以在后厨拼凑着办成。
比如这炭火。
祁夫人说,清风苑在装修,担心分配了的炭火被工人们拿走了,就一直没有给配额过来。
晚上她们休息时,都是用的她家小姐带来的取暖的物件。
但是小姐不醒,她又不知道这暖风机如何出热气,只好硬着头皮问邢叔要了一些炭来。
到底是厨房里用着的粗炭,烧的是挺快,但烟气大,她只能点一小部分。
但总比没有的好。
等了足足有一个半时辰,别说大夫了,家里的仆从也没见一个过来问候。
眼见沈珠洛在床上翻来翻去,不断的梦呓,半夏慌神了,再度打着伞冲了出去。
可还没到语风苑,就被半道上的碧螺给拦住了。
“有完没完呢,一遍遍往这儿跑,你以为夫人很闲吗?”
“我知道夫人忙,但是大小姐现在病着,我只是来询问大夫何时到,问到了就走,还请碧螺妹妹行个方便。”
若按平时,半夏怎可能低声下气的央求碧螺。
为了大小姐的气势,她也不能低头。
但此时为了救命,她就是下跪都愿意。
“呵,她病了?怎么可能,把老爷夫人气的肝火郁结,把我家小姐直接送去了祠堂,有这精气神的大小姐怎么会生病呢?”
“是真的,碧螺妹妹,就让我去见一下夫人,问明情况后便离开。”
想到她家小姐还在冰窖般的库房里忍受着寒冷,半夏心急如焚。
“做梦吧,我今儿就在这里守着了,我家小姐一日不出来,你也一日别想去语风院。”
说着,碧螺还往她身上扔了块泥巴。
半夏下意识用伞遮挡,泥巴砸破了油纸伞,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
都这个时辰了,大夫要是不来就没有希望了。
碧螺这番添油加醋后,半夏更觉的绝望。
她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她家小姐本就不受家里重视,这一病倒,恐怕正中他们下怀吧。
失魂落魄的她回到清风苑的时候,浑身都被淋湿了。
那顶破伞最后被雨水冲散,彻底烂掉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些声响。
半夏心下一沉。
难道是小姐醒了?
临近她们临时的住所库房,只见大门大开,有人影进出。
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半夏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作响,惊吓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院子里不会遭贼了吧。
她丢掉纸伞,连滚带爬的往前走,正巧与台阶上活蹦乱跳的小灰灰撞了个正着。
“小灰灰,你怎么不睡觉?”半夏一把将它抱了起来,起身的刹那与萧冥琰对视上了。
“王……”
王爷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冰冷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这里面的炭火是你放的?”
萧冥琰面无表情,今日的他没有暗黑的眼圈,清俊的脸上,凝聚着丝丝寒意。
半夏上前福礼:“回王爷,是奴婢放置的。”
“乌烟瘴气的,你不知道她最讨厌这个吗?赶紧将盆端出去,然后把窗户打开透气。”
半夏一惊:“可是王爷,屋子里要是没有炭火,小姐会冻着的,她现在……现在还得了温病。”
半夏鼻头一酸,眼泪没忍住“吧嗒”的掉下来了。
她不是因为挨骂委屈而哭。
这是她等了好几个时辰才等来的问候。
难怪小灰灰不吵不闹的,这来的并不是陌生人。
虽然她家小姐还病着,但她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觉得王爷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她不是有取暖的东西?那个暖风器,就是这个。”
萧冥琰一眼就看到了墙边上大方铁块。
半夏边捧着炭火往外搬,边回复道:“奴婢知道,但奴婢不会用。”
“她的电池呢?这你见过吧。”
“见过,奴婢这就去取。”
没一会,半夏取回来一组蓄电池,那是朱洛白天利用太阳能板收集起来的。
“奴婢知道小姐这些物件,但是小姐不让奴婢碰,说会有电,弄不好要受伤。”
萧冥琰熟练的找出暖风器的插头,插在了蓄电池延伸出来的插座上:“她说的对,对不明白的东西要有敬畏之心。”
半夏心里咯噔了一下。
咋没见王爷心存敬畏呢?
萧冥琰摁开了开关,一股热风吹了出来。
半夏兴奋的漾开笑脸:“就是这个,这里头吹出来的是热风。”
如此一来,无需炭火也可以取暖了。
屋子里的烟火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半夏将门窗关好。
回头的时候恰好看到萧冥琰在用手背试着沈珠洛的额头。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角,心底七上八下的,喜悦的心情没有因为室温的升高而增加,反而多了几分担忧。
“叫大夫了吗?”
半夏一怔,旋即摇摇头:“快两个时辰了,大夫还没到。”
“那她睡之前有无嘱咐你什么?”
女孩子额头上全是汗水,一般温热发起来的前期,只会高热而少汗,甚至是无汗。
半夏连忙点头:“有的,小姐说她吃了什么药,会睡好久。”
“这便对了,过了今晚再瞧她有无好转,届时再请大夫不迟。”
他就知道,这丫头是心细的人,能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都将自己安排妥当的。
“可这大夫,奴婢不知能否请来……”半夏揪着湿漉漉的衣角发愁。
萧冥琰瞥了一眼,略显不耐烦:“当本王是什么?去备水吧!”
“啊?”半夏惊讶的抬头。
“去备一盆热水,没瞧见她在流汗吗?”萧冥琰掏出帕子一点点擦拭起来。
半夏恍然大悟:“有的,有的,奴婢这就去。”
还没走到门口,她又顿住了。
回头再看王爷细心的模样,她咬咬牙转身推开了房门。
她应该能够信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