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依旧不肯放过我,这赶尽杀绝的模样,哪里还有曾经为我所控的半分软弱?甚至,都不像他了。”
祁随叹了口气,他的雄心壮志,早在失去王爷封号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被一点点磨平了。
他抬腿,不等着门外的羽林卫进来,就主动起身,去开了门,“我跟你们走,只是,我有最后一个请求。即使是皇上要处死我,我也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也是最后的心愿。
如果必然要有一死,他希望,墨非白能够清楚,他曾经想要的不只是皇位,他是对他那个人,一直心有情念。
…
“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看来,他还是不死心啊。”
墨非白将边乌寻递过来的奏折往桌子上轻轻一扔,“朕对他,实在是太失望了。”
他给过祁随机会了,半年前就给过了。
那时候,他明明知道祁随有反心,而且还觉得他害死了边乌寻,却依旧忍受着巨大的悲痛放了祁随一条生路。
只是褫夺了他的封号,,甚至没有另外降罪什么。
就是因为祁随只是有反心,但还没有付诸行动真的逼宫谋反。
他以为祁随会就此明白,歇了心思,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豢养私兵,联系旧部,贼心不死!
边乌寻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开了嘲讽,“他毕竟权势滔天惯了,哪里忍受得了一夜之间沦为平民?甚至,对你心怀怨恨,只想着再谋夺皇位,杀了你呢。”
他将一件袍子包住了床上半坐半躺,红痕艳丽的帝王,“非白,不要再为了那样一个人劳费心神了,命人抓了他吧。”
奏折是他让人写的,当然不会写祁随其实早就自己遣散了私兵,更不会写,他已经让羽林卫去把祁随抓了起来,送进了牢狱,还已经饿了三天了。
祁随快死了,死在墨非白失望透顶的寒心里,死在牢狱中食不果腹的凄惨里,就像他早就想过无数次的样。
祁随还想要最后的体面?
还想见墨非白?
呵,痴心妄想。
…
此时,牢狱里臭味熏天,老鼠乱窜,祁随已经是蓬头垢面,饥肠辘辘到两眼发黑。
他已经是三天三夜水米不曾粘牙了,曾经精明锐利的眼睛也已经变得混沌无光。
最让他颜面尽失的,不是没有水没有饭,而是,祁随麻木的眼珠子动了动,而是这拉撒二字,也出不去这个牢房啊。
第一天,他极力忍耐,好在没水没饭,肚子里空,反而还算熬过去了,可是第二天,他实在熬不住了……此时的牢房角落里,正散发着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恶臭。
他甚至真的想到了死,可偏偏前面两天狠不下心来,也心有不甘。
第三天真的想要撞死的时候,却已经连爬起来撞墙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昏暗又寂静的牢房甬道里,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祁随麻木的双眼才终于活动了一下。
是几个狱卒。
“祁随是吗,皇上喧你进宫!”
“…皇上?”
祁随嘶哑着嗓子动了动喉咙,“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羞辱我!?他要杀我就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请你们告诉皇上,他不想见就算了,我也已经没有那个想法了,我现在只求速死!”
狱卒冷漠地看着他歇斯底里,却根本不为所动,“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说的要见又不想见了什么的,我也不懂,我只知道啊,现在是皇上送出命令来要见你,你就必须得被我们带到皇上面前去,由不得你见不见。”
祁随灰暗的眼里露出一抹绝望,“我这个样子,他见我,怕是要看尽我的笑话吧?”
而这三天三夜过去,他原本很想对墨非白说的那句,我不只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你,已经完全不想说了。
甚至,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恨,恨墨非白让他这样狼狈,恨墨非白让他这样连最后的尊严都丧失的干干净净!
对,他恨,如今只有恨了!
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
祁随被带到皇宫时,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没有走正门,甚至不是偏门,而是被带进了西北角的一个小小角门。
刚踏进皇宫的范围里,面前一道颀长贵气的身影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身形挺拔,穿着的是戎国独有的鹿毛缠金的汗袍和鎏金马靴。
祁随毕竟也是做过大庆王爷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穿着,是戎国汗王独有的装扮,等同于大庆的龙袍。
他慢慢抬头,终于也看清了对方那张俊朗肖逸的脸,可他却一下子没有把这张脸和大半年前那个与他在御书房匆匆一见的脸对上号。
彼时,他威风凛冽,边乌寻是个瘦猴一样的质子。
可如今,一切颠倒,他狼狈不堪带着臭味儿,昔日的那个质子却成了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戎国汗王。
“不用往前走了,你身上臭,就不要脏了这里的地儿。”
边乌寻垂眼看向弓着身体好像很冷的祁随,“祁随,我还真是高估你了,早知道你已经变成这副样子,就该让人直接杀了你,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
祁随抬眼,“是皇上要见我,你说该不该又有什么用。”
“哈哈哈哈!”
边乌寻忽然仰头笑得无比嘲讽,“皇上要见你?原来你还在幻想着他会见你?祁随,都到了这里了,你还不清楚吗?是我要见你。”
“…什么?”
在祁随彻底幻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边乌寻微微逼近了他一步,却又嫌弃地遮住了鼻子,“你会变成这样,一步步,哪里少的了我了?你要是现在还不明白,那我可是都白做了。哦,当然,也包括你饿了三天三夜~”
“为什么,为什么!”
祁随突然疯了一样挣扎,恶狠狠地看着边乌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个质子,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就因为那一面,我说了句你这区区质子!?”
他早就想到之前的事,就是这个质子在坑他,可他没想到,他现在这最后的处境,竟然还是这个质子的手笔!
难道,墨非白其实对一切一无所知,墨非白从来没有想要那样羞辱他,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