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字,在脑海中落下,回响。
分明身躯依旧无法动弹分毫,神识却愈发清晰。
容浠方才发觉,自指尖流入身躯之中的气息竟从未间断过。
周身皆被这股气息环绕着,并未下沉咫尺。
那沉沦的错觉,是源于自身的……
意识沉沦……
身处其中,遭受的并非是多高深莫测的术法,而是沉沦。
若是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淹没之时,困身,困神……
原来如此!
太阴真火,对元神,灵魂,虚无,有着绝对的压制。
并不需费劲心思的争夺,那环绕全身的气息,尽是其真。
体蕴太阴,那柔顺,包容,温和,自会环绕周身。
却见虚灵,灵动微妙,隐于其表,藏于其形,务必心思细腻。
切忌急躁,方可感悟。
手稿之中亦有记载,当时却仅是空读,未明其意。
想来,鸿蒙混沌阵,已然是前辈们当时深思熟虑之下,最优之计。
只因,破顽空,需悟空!
唯一失算的,是未想到。
那湖中的纯白焰灵,并非是太阴真火的本源。
水土合德之下,坤土坎水之合。
这一方水土,尽是……
太阴真火!
这才使其……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融合之法,并不需多高深的武力。
而是灵,魂,神识……
万不能任由其,沉沦,消散……
若是未受其影响,灵,魂,神识能抵抗承受,便是融合之时。
反之,若是灵散,便是身死之时。
容浠不再抗拒,反而稳住神识,主动汲取。
却见这气息果然越是充盈着身躯,神识便越是模糊不清。
脑海中总有恍惚一瞬间的念头,便想就这般沉沉睡去。
却又在瞬间惊觉,不可以!
我说过了,最差也无非是同归于尽,绝没有我死于你前头的可能!
我是容浠,为我而来,更为苍生黎明而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话,从不只是圣贤所言之空泛!
纵是上古神火又如何,也当为我所用,为……
万世……
开太平盛世!
心中信念坚定,如梦初醒,神识于瞬间清澈起来。
何须这般无穷愁?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蓦地,肩背处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托举,还未辨别出是何物。
手脚明显的逐渐灼热起来,随之便在整个身躯蔓延开来。
应是太阴真火的气息,已然融会贯通,充斥周身。
原本如同身处于一片虚无的状态,也逐渐清晰起来。
随即也对肩背处的异物,有了清晰的感知……
这触感……
是空余白骨的手掌?!
啊!
不是?
闹鬼了?
费力挣扎,却还是无法大幅的动作。
不等容浠挪动身躯做出反应,肩侧,臂弯,脚踝,皆传来同样的触感。
唯不同的是,力道有轻有重。
这方轻触,那方却犹如掐入骨肉之中一般,隐隐作痛。
痛!痛?
好!好!痛好啊!
终于不再是一片虚无了!
容浠不再抵抗,顺着这四散的力道,向上!
再往上些!
只要拨开眼前的迷雾,大道仅在咫尺之间。
容浠聚集浑身所有力道,抬起右手。
执剑之手,挥去这一片迷离恍惚。
指尖透出水面……
一只手倏忽之间伸出,猛然抓住容浠手腕!
紧紧握住,蓄力拖拽,将容浠整个人一把拉出水中。
原本深深陷入骨肉之中白骨指掌,在容浠被拉出水面的一瞬间,径直僵住!
突兀怪异的立于水面之上。
容浠终于感觉到跌落地面的感觉。
耳边是妤月的呼喊,喊的什么是一字没听清。
肩膀不断的被其晃动着,别晃了,更晕了啊……
气息还未平稳,容浠却只想先睁开双目。
最后一刻,心中已然对那四散的白骨指掌,有了笃定的结论。
让我看清,看清你们最后一眼。
借着妤月晃动的力道,将头偏向湖泊,终费力将双目睁开些许。
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只见那突兀立于水面之上的白骨指掌……
似乎在逐渐的消散……
容浠真的是……
瞧见鬼了!
森森白骨之间,似有若无依俙浮现,那一道道犹如傲立云端的身影。
正有些不服气,却又欣慰的望过来。
神色之中,好似在说……
小娃娃,吾等,可不白受你一拜。
南风拂过,白骨指掌化作沧海一粟,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道道屹立的身影,好似未曾来过一般
生于须臾,好似一切,只不过是……
错觉……
湖泊之中,水缓涓浅,不过尔尔……
容浠明显感觉到周身的变化,转过头望向妤月。
妤月见其醒来,反而不敢再有动作。
却见容浠忽地低声浅笑,眼眸之中尽是欣喜。
在妤月不解的眼神中,笑得愈发肆意,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对上视线,眼底却又透着一丝苍凉,无奈且怅惋……
逐渐昂首大笑,却又抬起手臂挡住双目。
“成了!我成了……哈……哈哈……成了……我……”
妤月不知容浠是怎么了,但是她这副样子,眼里瞧不得……
好似这骤雨晦晦,下在了心中,哀绪绵绵……
亦不绝……
乖乖病了,我也病了。
这病我未见过,医书上没写,我不会治。
要吃些什么药,才能好?
妤月俯身将容浠怀抱在身下,良久,未言一语。
容浠或许是笑累了,或许是忽然发觉这样很傻……
妤月也傻,为何不去个淋不着雨的地方?
折腾着直起身子,将妤月推开些距离。
四目相对,又相对无言。
容浠撑着其站起,拽着一并去了树下,将曙曦取下。
“你傻吗?”
“这有棵树看不见吗?”
“还是不知道树下淋不到雨?”
妤月呆愣着,“我……没想到。”
……
呆头鱼。
容浠长舒一口气,最后望了一眼,淹没于其中的湖泊。
雨滴坠下,泛起阵阵涟漪。
容浠方才惊觉,那时并未有这般汹涌的涟漪,也并未有先前那般深。
难怪当时觉得这水蓄的过于快了些,原是这湖中,并非全然是水。
是啊,水土合德……
这一方水土,尽是……
太阴真火!
容浠拿起曙曦,牵起妤月,转身离去。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雨未停,但与来时已然不同。
苍穹乌云未散,心中哀愁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