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挽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没事。”谢无澜语气平静。
他思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能让江挽觉得很熟悉的人,除了她师父,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还有谁了。
更何况那个黑袍人,貌似也认识江挽的样子。
若她师父真是那个黑袍人,那她师父便不是仙族,而是魔族。
且很有可能,是一千年前从神魔谷内逃出来的魔族。
刚好有能力可以隐匿魔息。
这一切,似乎都能对得上。
倘若真是,那她师父潜入仙界,养育江挽十几年,却又消失两年,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同他父尊最开始的目的一样。
是为了打开神魔谷的封印?
谢无澜得先寻个机会证明一下那个黑袍人的身份。
只有知晓了黑袍人的身份,这一切才能下定论。
目前,他得把这颗怀疑的种子深深埋在心里。
谢无澜忽然问:“你师父有没有给你留过什么信物?”
江挽思考了片刻,掏出了个熟悉的东西:“它,算吗?”
谢无澜盯着她手上的摇盅,唇角一抽。
他伸手接过,端详了片刻。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摇盅,没什么特别。
但是她师父唯一留下的。
谢无澜只能通过这个来证实一下那个黑袍人是不是她师父。
但到底……要怎么做呢?
他沉吟了片刻,询问:“能不能先给我?”
江挽一愣,有些奇怪:“你要这个做什么?”
“想算命?”
谢无澜:“……我想查一件事。”
江挽思考了片刻:“行,那给你吧,到时候还我就行。”
“好。”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老妇人的住处。
这是一座很小的宅子。
老妇人领着他们进了宅院,穿过小路,走到了一处屋子面前。
她看着眼前的屋子,里头时不时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老妇人鼻尖忽然一酸,声音哑涩:“就是这了。”
“两位少侠,此处便交给你们了。”
江挽沉重地点了点头。
上前拉开了门。
刚打开门,一个瓷碗猝不及防地朝她砸了过来。
江挽连忙侧身躲过,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差点毁容啊。”
谢无澜神色一凛,弹指打出一道灵力。
里头的人忽然没了动静,身形摇晃了几下,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板上。
老妇人心底一颤,刚想上前。
江挽拦住她,轻声抚慰道:“婆婆放心,她不会有事。”
老妇人有些担忧地看了几眼,又看了眼江挽,最终点点头。
她退出了屋子,替二人关好了门。
见此,江挽连忙上前将地上的姑娘扶到了床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肩。
她抬眼看了眼谢无澜:“能给她把个脉吗?”
谢无澜沉默了会儿:“行。”
他上前,掏出一方黑帕叠到那姑娘手腕上,旋即将手搭了上去。
江挽神情有些古怪。
之前他给自己把脉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这么做作?
半晌,谢无澜收回了手,语气平静:“确实是失魂症。”
“她的魂魄一旦散去,身体便成了一具空壳,需要另一个人的魂魄来替上。”
江挽有些不解:“这换魂之术有什么奇特的?”
谢无澜沉声:“换魂,便相当于换血、换骨。”
江挽一愣。
“那人想换你的魂,想必是知晓你的身份。”
“因此才会寻一个容颜与你相似的人。”
“他不仅清楚你的身份,还知道你长什么样。”
江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惊悚……
她身形蓦然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怀疑那人是我师父?”江挽艰难地问道。
谢无澜微怔,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微微点了点头。
“可能性很大。”
他询问:“你与你师父怎么认识的?”
江挽如实答道:“我是被他捡回去的,当时还只是个婴儿。”
话落,江挽忽地一愣。
那个灵息族族长的孙女出生一月,灵息族便全族献祭,天梧山也随之塌陷。
而她的爹爹扶泽,也很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被囚于噬仙台的。
师尊先前说,扶泽在她出生一月便死了。
同是一月的时间。
她也是灵息族人,契约长生剑。
自己真的是那个老族长的孙女?
若当真是,那彼时尚且是婴儿的江挽,应当在天梧山才对。
自己又是如何被师父捡去?
江挽有些磕磕绊绊地问:“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我师父?”
谢无澜轻声解释道:“那个黑袍人认识你,你也对他感到很熟悉,所以便怀疑了一下。”
“借你摇盅,是想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你的师父若真是那黑袍人,他便不是仙族。”谢无澜说:“而是一千年前逃出的上古魔族,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打开神魔谷的封印。”
江挽哑然:“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灵息族遗孤。”
谢无澜不疾不徐地道:“神魔谷的封印是灵息族全族献祭而形成的,即以灵息封印困住了魔族。”
“若想解开,唯有再献祭一位灵息族人。”
江挽愣愣的。
“若他是你师父,那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接近你,不过是利用。”
若真如谢无澜所说。
那她在天梧山,却被自己师父捡到,便也解释的通了。
神魔谷内灵息全族献祭,封印形成,她师父在最后一刻逃出神魔谷,匆匆赶来天梧山,寻找有没有存活下来的灵息族人。
然后,便捡到了出生一月的她。
将她带回仙界,遭到了仙兵追杀,一路逃难。
后被天水山庄庄主收留。
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她拳头不自觉攥紧。
江挽定定地盯着他:“你要如何用摇盅证实黑袍人的身份?”
谢无澜思考了会:“我还没想出来。”
江挽又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他若是想打开神魔谷封印,当年直接把是婴儿的我献祭不就好了,为何迟迟不动作?”
谢无澜抬眼看着她:“你灵力低微,修行艰难,灵息族人天生神力,不该如此。”
“很有可能,你体内有一道封印,他解不开。”
江挽一愣。
难怪先前她师父一直说。
她此生修行要比常人难上许多……
“唯有解开封印,才能实行献祭。”谢无澜继续道。
“而他实行换魂之术,换血、换骨,你灵息族的特质到了这姑娘身上,封印却仍残留在你体内。”谢无澜说:“他就可以利用这姑娘,打开封印了。”
封印……
这与江挽先前猜的似乎也大差不差。
这道封印会是谁下的?
是她爹,还是她娘?
难道她爹娘一早便会料到有此事,所以封印了她的血脉?
江挽沉默了会儿:“都只是猜测,他不一定是我师父。”
“嗯,但这是最接近真相的。”谢无澜说。
他默了片刻,望着她:“不过,也很有可能是离间之法,幕后还有一人。”
江挽深吸一口气,知道谢无澜是在安慰她。
但她似乎已经有些相信了那个猜测。
心情忽然有点不太好。
她不能接受,相伴十几年的师父,竟是一心只想残害她的魔族。
只能希望结果不是猜测这般。
师父,但愿不是你。
江挽看着怀里的姑娘。
师父,你会将一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吗?
她默不作声地用灵力割开了手腕。
一股血腥味溢出。
血珠滴落到那姑娘苍白的唇瓣上,染了几分殷红,瑰丽艳极。
谢无澜看着她,声音轻轻的:“你在这守着她,我待会给你布下一层结界,没有人可以靠近你。”
“那个黑袍人,入夜之后很有可能会来,我先去提前布下阵法。”谢无澜盯着她片刻,随后转身。
江挽忽然扯住他的衣袖。
谢无澜回眸望着她:“怎么?”
她眼底氤氲着浅淡的雾气。
江挽记得。
谢无澜曾说自己打不过他。
她默了默,声音不自觉流露几分担忧:“你会有事吗?”
谢无澜微怔,静静地望着她,语气平静:“不会。”
江挽缓慢松开了他的袖子。
她扶着怀里的姑娘。
眉眼,的确和她很相似。
知晓她的身份,知晓她的容貌。
如若黑袍人是她师父,这一切都说得通。
那倘若不是呢?
幕后之人……又会是谁?
等等……
江挽忽然意识到自己漏了一点。
她体内的封印,既然能下,那不能解开吗?
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实行换魂之术?
江挽连忙用神识敲了敲阿宓。
阿宓打了个哈欠,满是怨气:“你不是说好让我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吗?”
江挽:“……三天了你还没醒?”
阿宓略显尴尬地轻咳了声:“年纪大了,比较能睡
“说吧,你要问什么?”
江挽:“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解开我体内的封印吗?”
阿宓沉思了会儿:“嗯……”
“你是灵息族的,体内的封印肯定不简单。”
“能解倒是能解,只是……”
“只是什么?”江挽追问道。
“要寻一株草。”
“什么草?”
“世间仅剩一株的神草,流光草。”
“它可以解人体内所有封印。”
江挽微怔。
流光草……
“只是这个很难找到。”阿宓说:“你哪怕是飞上神界都不一定可以见到。”
江挽:“……”
流光草可以打开她体内封印。
一旦打开,她血脉觉醒,便会被拿去献祭,致使神魔谷封印打开,魔族倾世而出。
天下,又是生灵涂炭。
江挽一愣,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画面。
她摊开手心,一枚戒指陡然幻化而出。
师尊曾说,这是她父亲的遗物。
也便是扶泽留给她的。
嘶……
当时在噬仙台她怎么不知道拿出来呢?
这枚戒指,师尊说只有留在她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能交给任何一个人。
难道流光草在这枚戒指里?
江挽琢磨了会儿。
没什么异样。
如果流光草真在这里,那说明她爹爹早在一千年前,便布好了局。
扶泽早便预料到,会有人利用她打开神魔谷的封印。
于是封印了她的血脉,并且率先寻得流光草,融于戒指中,让顾双闻交给她。
若黑袍人是她师父,那师父云游两年,很有可能就是去寻流光草了。
他没找到流光草,故此只能使用换魂之术打开神魔谷封印。
她问道:“阿宓,你能察觉到这里有流光草的气息吗?”
阿宓撇撇嘴:“我又不是狗。”
“?”
江挽默默收起了戒指。
待回到仙界,她得去问问师尊了。
好麻木,好绕,千年前的事情好复杂……
她重重叹了口气。
还没了解仙魔大战是怎么爆发的。
又整出了第二次仙魔大战的危机。
无论如何,神魔谷的封印绝对被人惦记上了。
她得死死留住自己这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