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开始鹿悠悠是被害怕支配,现在迟来的无措终于占领了情绪的高地。
不过话已经说了,怕也是真的怕,她只能拽着心里那个厚脸皮的自己来面对略有些尴尬的境地。
可顾清野却舍不得让她为难。
“我帮你兑点温水,你先洗漱,我再去要一床被子,今晚我打地铺。”
鹿悠悠一秒都没犹豫就把人叫住:“你疯了吗,冬天怎么能睡地上!”
顾清野笑了:“没事,不冷。”
“不冷也不行,冬天就是冬天,平常风里来雨里去就算了,我辛辛苦苦给你补身体,怎么能这么糟蹋。”
不就是睡一张床么,有什么大不了!
顾清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他不确定鹿悠悠是不是认真的。
或许她再考虑一下就会后悔?
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决定。
顾清野拿了水盆转身出去:“我去帮你打水。”
他仔细把搪瓷盆洗了三遍,接了一半冷水回来,又把暖水壶挪到桌边。
“毛巾在行李最上面一层,你先洗,我在外面等你。”
他叫上追风,抱起一脸不情愿的小灰灰,把空间留给鹿悠悠。
关上门后他在墙上靠了许久,沸腾的情绪依然没有半分安稳的迹象。
他的理智也有失效的一天,顾清野无声苦笑。
他该答应吗,她会怎么想?
一墙之隔的屋里,其实鹿悠悠什么也没想,害羞肯定会有,但她从来不是个扭捏的人。
她迅速擦洗完,换了身长袖睡衣,再次开门的时候脸上的粉红色已经退了大半。
这是什么?!
她的视线正对着一床白色被子,再往上是顾清野看不出表情的脸。
“我……”
顾清野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鹿悠悠打断,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愿意?”
顾清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只能摇头。
“你讨厌我?”
这次否定得更迅速。
“那就好,今晚睡床,没有第二个选项。”
鹿悠悠说完就转身进屋,问不下去了,心跳有点快。
一个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抱着被子站在她面前,被她追问要不要睡一张床。
有点刺激。
不,是非常刺激。
鹿悠悠现在大脑皮层非常活跃,害怕的感觉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陪睡,安全感就来了,怎么不能算一种另类的有用。
顾清野低头看着手里的被子,不期然对上追风的眼,它似乎不懂他在犹豫什么。
顾清野两只手握紧又松开,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徘徊。
他去水房洗了个冷水澡,回来的时候双人床已经变了个模样。
他拿的那床被子被窝成了一个筒放在床的左边,鹿悠悠靠坐在另一边。
顾清野脚步顿了顿,手指微紧。
他擦干头发,把毛巾挂好,又倒了杯水放在鹿悠悠手边的柜子上。
直到再无一事可做,才走到床前。
鹿悠悠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压迫感,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躺在她身边。
两人没有紧挨着,中间也隔着两床被子,然而这样的距离让忽略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鹿悠悠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可脑子里的数字走到六十就戛然而止。
顾清野一直闭着眼,直到身边的呼吸变得平稳才再次睁开。
他就这么躺着,一分钟,两分钟,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他转头,用视线描绘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从来没有在这种时间、这样的场景下和鹿悠悠待在一起,还这么近。
她就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体温仿佛能顺着被子从床的右半边蔓延到他身上。
这样静谧的夜晚,空气里的幽香更加明显,顾清野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似乎只在鹿悠悠身上存在。
他脑子里很多杂乱无章的思绪,但有一点很确定,他现在很满足,满足于鹿悠悠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满足于她此时此刻安睡在他身边。
鹿悠悠睡得很安稳,就是因为太安稳了,才让她恢复了本性。
她一向习惯夹着抱枕睡,这里没有抱枕,但有一个现成的人。
半夜她的被子盖一半抱一半,只是招待所的被子太轻太薄,抱起来缺少那种充盈的满足感。
鹿悠悠一脚踢开了被子,却在半路上遇到一个有弹性的物体,不软,偏硬,但温度刚刚好。
她毫不犹豫地把“新抱枕”勾了过来,一只腿压住,上半身跟着挪过去,可巧手臂也碰到了一个形状温度都合适的东西,也顺理成章被她抱在怀里。
顾清野在鹿悠悠碰到他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接下来的半分钟他的心跳从60飙到了180。
他不敢转头,也不敢动,他不知道鹿悠悠是睡着还是已经醒了。
又过了半分钟,鹿悠悠依然缠绕着他的胳膊和腿,清浅的呼吸毫无阻隔地洒在他肩上。
他半边身体陷入了永远子逃不出的包围圈,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
顾清野用能动的那只手拿起表看了一眼,5:30,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鹿悠悠永远都让他意外,只有一件事情不是意外。
早已趋于正常的升旗仪式在今天、此时此刻忽然失去控制,他好像又回到了每天喝补汤又没有拳法排解的那段日子。
热量汇集于一处,顾清野全身紧绷。
鹿悠悠恍惚感觉到抱枕变硬,不舒服地动了动,顾清野更僵硬了,这时熟睡的人又动了一下,这一次他才明白过来,咬着牙控制着肌肉慢慢放松。
鹿悠悠舒服了,心满意足地嘟囔了一声。
顾清野从未经受过这种考验,意志力必须时时刻刻与本能对抗。
他试着把胳膊抽走,可他一动,鹿悠悠就跟着动,看见她皱眉,顾清野瞬间投降,思考的时间不超过0.1秒。
他们都穿着衣服,可衣服的阻隔趋近于无,他能清晰感受到鹿悠悠的身体。
她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顺着三角肌攀在他锁骨上,一条腿紧挨着他右腿,另一条腿卡在他腹股沟上。
每一寸曲线都与他贴合,严丝合缝,好像生来就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