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走下船,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略微弓着腰,一点看不出来当年玄月宫竹堂第一少侠的模样。剑用许多布条缠了起来背在身后,虽说还能看出剑的模样,但是在别人的眼中他现在只是一个落魄武者的模样罢了。
这些日子以来在青州,他不能走大路,玄月宫的人到处追捕他,他便只能在那些偏僻的小道和荒僻之处东躲西藏。走得急,他身上没带多少银钱,也不敢出去驻店,只在山中找能吃的东西。把头发剪了,像一团杂草一样乱糟糟地堆在头上,胡子也许久没刮,杂乱无章地生长着,分明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此时却看着像是不惑之年。
前些年,顾平初来中原之时,中原大地仍是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那时候,他第一次遇到了陈念安。彼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己今日竟会如此落魄,而这一切,皆是拜她所赐。
上一次门派交流之际,他再度来到中原。那时,虽然隐隐能够察觉到暗潮涌动,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虚假的和谐。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如此短暂的时间,却已然是物是人非。
如今的江湖上,各大门派对千仞阁纷纷起事。没过多久,东瀛人又气势汹汹地攻打中原。那些江湖门派中,有些倒是能够认清实事,立刻停手,转而奋起反击东瀛。然而,有些门派却依旧如同被浆糊灌了脑、猪油蒙了心一般,还在那里吵吵嚷嚷着要争个武林第一的名号。
顾平用力拽了拽自己那破旧的衣领,随着人流缓缓往城中走去。来到城门口时,顾平看到有官兵正在进行检查,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自己带着剑会惹出麻烦。可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在朝廷的记录中,江湖门派皆有备案。平日里,看见带剑之人,只要能够拿出证明自己所属门派的证据,便也不会再进行细致的盘查。毕竟,官兵们所学的都是战场上杀敌之术,单打独斗起来,比起这些江湖游侠确实差了不少。自然,他们也不愿意多生事端。
顾平缓缓走上前去,那官兵看到他一身脏污,不禁皱了下眉头。但由于他带着剑,不得不进行检查。于是,官兵隔着一点距离,大声嚷道:“牌子拿出来看一眼!” 顾平赶忙拿出玄月宫的腰牌,在那官兵面前快速晃了一眼。
“玄月宫,不是青州的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如今到处都不太平,不得不多问几句。
“来找祈月城的人,青州江湖乱了,我们也需要支援。” 顾平努力镇定心神,回答那官兵。
“你们这些人,还自称侠,朝廷都乱成这样了,你们还在那里打来打去,侠个屁!” 官兵满脸不屑,“进去吧,混成这个样子,不如去参军,也算为国家做点好事。”
顾平连忙道谢之后,赶忙走进城中,心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在城中游荡许久,顾平仍是不敢住店,只从仅剩的几个铜板里拿出两枚买了个包子,然后去河边灌了几口水喝。
过了几个时辰,顾平坐在河边抬头,那一轮日影已经沉了下去,也有些凉意灌进衣服里,顾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赶忙站起身,需得赶紧寻一个住处,否则今日不好熬过去。
若说是幸运,还真叫顾平找到一处落魄房屋,和他现在看着差不多,但是至少能防风。
可若说是不幸,顾平进去之后察觉到那些东西都是日常生活用的,看样子也不过被放下半个月的时间。这家人要么是逃难去了,要么便是被强行征兵征走了,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现如今真的已经进入乱世。
顾平搬来东西抵在门口,而后躺在空无一物的硬床板上和衣闭上眼。他不敢睡太沉,怕玄月宫真的会追到这里来。也不敢不休息,怕这样下去自己身体撑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顾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在睡梦中,他依然不安稳,不断地梦到玄月宫的人追杀他,梦到自己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挣扎。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将他从梦中惊醒。
顾平瞬间睁开眼睛,身体紧绷,手紧紧地握住剑柄。他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如鼓。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到了早上,顾平醒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昨日那官兵的话忽然蹦到顾平耳中,顾平自嘲地笑笑,不知自己现在这样子去当兵能不能成。
顾平又走到河边,他实在是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
他脱去身上破旧的外衫,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接着,他缓缓走进河中。河水有些冰凉,刺激得他微微一颤。
顾平一动不动紧盯着水中的鱼儿,手中暗暗蓄力。一条较大的鱼游到了他的面前。顾平眼神一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手指紧紧卡进鱼鳃之中,那条鱼这么被他拽出水面。
顾平带着鱼回到岸边,穿好衣服,藏在林子中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找了些干树枝,生起了火。他将鱼鳞刮了下去,而后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又拽出鱼鳃,这才架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鱼的香味弥漫开来,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没有调料,实在是称不上美味,但是果腹已经足够。
吃完鱼后,顾平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他灭了火又回到河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路。当兵,或许是一个选择,但他又担心自己会卷入更多的纷争。然而,在这乱世之中,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出路。
这么想着,顾平从自己衣服里摸出了玄月宫的腰牌,手指仔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那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说真能毫无负担的放下是假的,可也到了不得不放下的时候了。
顾平把那腰牌狠狠往水中一丢,而后转身离开。
然而顾平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个身影从河水之中捞起他丢出去的腰牌,擦干上面的水之后,收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