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
作为旁观者,没有发言权。
庆幸的是‘他’没有伤害她。
不幸的是‘他’用了严厉斥责批评她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严重,一味追求奢靡享受,堕落腐化。
裴明谦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训哭。
“我不明白,我花我自己的钱去做了一条裙子,怎么就是资本主义了?我以前的裙子和衣服,都让你的亲妹妹和两个嫂子借走了,她们不还给我,你为什么不去说她们是资本主义呢?为什么单单只骂我一个人?”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谎,还要狡辩,我妈已经打电话跟我说过了,是你非要把旧衣服送给我妹妹和两个嫂子,旧衣服没了,来随军就有借口找我给你做新衣服……”
“你放屁!我从来没找你要过一分钱,我的钱和票都是我父亲寄给我的!”
能把她气得说出脏话,可见‘他’是多么混账。
裴明谦脸色比锅底还黑。
而‘他’阴沉着脸,对她冷嘲热讽:“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多大了?还去找父亲要钱!你要脸吗?”
她据理力争:“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说,我外公舅舅是资本家,我父亲又不是,他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他的钱是干干净净的。”
“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已经结婚成家,有丈夫了!你嫁给的是军人,你得有思想上的觉悟,行事作风不能像从前一样奢靡享乐,你该向院里的吴大姐多学学,学习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
“我怎么没有学,衣服是我洗的,家里的卫生是我打扫的,你的两个养子庆民和文浩我也有好好照顾,我也学着在做饭了,你还想要我怎样?我做条裙子穿到底有什么错?家属院穿裙子的嫂子们多了去。”
“她们不像你,外公舅舅都是资本家。你是不是想像你外公舅舅一样下放到边疆荒漠里去劳动改造?”
“是,你送我去改造吧。”
她坐在床边,决绝地转过头,面对着墙壁,双肩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就像一片落叶,在风中无助的飘落着。
裴明谦心疼到无以复加,手指隔着空气,描摹着她的脸。
天知道,此时此刻,他有多想将她拥入怀中。
然后,他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
“你想都别想,你现在是我妻子,荣辱与共……”
她听不下去,回头,愤怒而又轻蔑地看着他说:“裴明谦,你简直让我想笑,你说我是你妻子,你却处处看不起我,肆意批判贬低我。是,我是资本家小姐,阴沟里的臭老鼠,是我让你蒙羞了,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她抹着眼泪起身,落落大方地朝他低头鞠了一礼。
接着高傲地抬起头,声音就如同坚冰霜雪般冷冽无情:“为了不耽误你裴营长的锦绣前程,我现在就和你去离婚。从今往后,山高路远,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急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离婚?!你把婚姻当成是什么?小孩过家家吗?!你别忘了,是你当初为了过上好日子,不知羞耻的引诱我!我真是看走眼,娶了你这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的破鞋。”
她反唇相讥:“如果裴营长行事真的光明磊落,我又怎么可能会引诱成功?”
裴明谦眸色深沉,望着现在犹如刺猬般浑身是刺的她,从前在梦中,她娇憨天真。
哪怕被他训斥,也会佯装谄媚,上前拽着他衣角,甜言蜜语撒娇奉承,看他脸色,伏低做小讨好。
他作为旁观者,已经看到一朵玫瑰在逐渐凋谢。
而梦中的‘他’却当局中者迷,嗤笑一声,咄咄逼人地质问她:“各生欢喜?你又找到更好的下家是不是?是军长家的儿子吧,难怪啊,今天为了和他看电影,特地做了新裙子去赴约。”
“我今天是和文嫂子进城去看的电影,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你确实没办法,我今天和老张、小何他们进城办事,正好看到你和沈军长的大儿子沈越从电影院里有说有笑的走出来。”
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做多余的解释。
反而冷冷地讥笑他:“裴明谦,你说你可不可笑,你把我贬得一无是处,百般嫌弃。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离开了你,马上能找到更好的下家。”
“你不更可笑!还想离开?哼,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离婚。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我绝对会一枪毙了你!”
……
裴明谦醒来时,天还没亮,先把脏了的裤子和内裤换下来洗掉。
宿舍里都是人,离起床号响,还有半个钟头,大伙睡得正香。
他独自一人来到外面。
坐在台阶上,抽烟。
黑灯瞎火,只剩手中烟头忽明忽暗,男人脸隐没在烟雾中,阴森可怖。
一根烟抽完,很快又续上。
蚊子嗡嗡响。
裴明谦打死了一只吸饱血的花蚊子。
这种花蚊子比普通蚊子更毒,咬人异常凶猛,隔着衣服也能咬人,一咬一个包。
他发怔地看着手掌心的花蚊子。
梦里的岁岁太鲜活了,完全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捏造的。
梦里的事也似曾相识,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裴明谦早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他认错人了。
去年刚做梦那会儿,梦中景象模模糊糊。
家里的韩娇娇像岁岁一样出现,引诱他,他错把她当成了岁岁,娶回家。
一步错,步步错。
先不提岁岁究竟存不存在,他已另娶妻有子,前途正好。不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人,放下责任,毁了大好前途。
本想将错就错,就这么凑合过的。
却发现不行。
他无法忍受。
家里那个韩娇娇有大问题。
又是一根烟抽完,裴明谦将死蚊子和烟头随手到地上。
烟盒还剩一根烟,他取出来,刚吸了一口,手底下的何连长过来了。
“裴营你起这么早啊?”
裴明谦瞬间收敛住所有情绪,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何连长看他脸色不太好,满地都是烟头,最近营里没啥事,估计是为家里那口子烦的。
他也没有多嘴,打过招呼就走了。
果然老话说得好,娶妻当娶贤不娶色,娶妻不贤毁三代。
裴营就是娶了个搅家精,先头向团长侄女好端端的,平白无故烂了脸,来找裴营家的打了一架。
裴营家的被向团长侄女推了一把,摔早产,生了对双胞胎儿子。
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感觉这事有点蹊跷,人家向团长肯定也有所怀疑,这半年多和裴营面和心不和。
裴营家的,简直是恶毒至极,有了亲生儿子后,就虐待养子。
前两天拿滚烫的开水泼两个孩子,还不承认,非说是两个孩子打闹,拿开水互泼。
孩子再傻,也没道理拿开水来打闹。
两个孩子现在还在医院住着,一个大概率要毁容,另一个手臂几乎烫掉了层皮,密密麻麻全是水泡。
可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