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仑附身在齐小姐身上,正打算控制冉遗,怀里突然多出来个孩子,他迅速后退至湖面的小舟上。
离仑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胆子真是大,回去再收拾你。”
“爹爹自己玩,不带我,我要跟你在一起。”蓝嫣搂着他的脖子耍无赖。
玩?他并不是自己玩,而是为了寻找故人...
离仑将目光转移到对岸那人身上,他轻轻敲击着蓝嫣怀里的拨浪鼓,强大的妖力气浪直扑赵远舟几人。
卓翼宸见状连忙举起云光剑,蓝光绽放,一道屏障结界不断扩展,将众人包裹其内。然而拨浪鼓发出的攻击瞬间将云光剑化作的结界震碎。
离仑嘴角带着一抹蔑视的笑,只见一柄纸伞突然出现在对岸,挡住他发出的那道攻击。
妖力气浪与伞面相触的那一瞬,湖水炸起。
赵远舟:“又是你...”
离仑催动破幻真眼,对岸所有人眼睛一痛,看清了离仑的样貌。
离仑一身松垮长袍,单臂抱着个孩子,正笑着看向对岸的那个人。
“我们又见面了,我还是喜欢跟你面对面聊天。”离仑对着赵远舟嘴角一勾,心情似乎还不错。
蓝嫣睁着水润的眼睛,看看她爹,又看看对面几个人,爹爹见到那人很开心很愉悦耶~~
赵远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了孩子。”他看着对面的那对父女相似的容颜,心底一阵感慨。
卓翼宸未曾见过离仑,持剑警惕对面,对赵远舟问道:“他是蓝嫣的父亲?你认识他?他是谁?”
赵远舟:“他,一个见不得光的,败类。”
离仑听到赵远舟的形容,神色微变,随后极其不屑又轻蔑的扫视一圈对岸的人,“呵,朱厌,你还真是..以前来往的好歹还是白泽神女,什么时候如此低劣的东西都能对你呼来喝去?”
蓝嫣听到朱厌的名字,眼睛一亮,冲着赵远舟软糯糯的说着:“你是骗子。”
赵远舟:“好歹她也该喊我一声大伯吧,你就是这么跟孩子介绍我的?”
离仑默了默,“你难道不是骗子吗。”
赵远舟的眼底积蓄着千言万语,但他并未开口,而是选择了沉默。
离仑最不想看到赵远舟这个样子,开始嘴毒的讲述着朱厌和上任白泽神女之间的事情,随后又开始蛊惑卓翼宸。
上任神女赵婉儿是文潇的师父,朱厌曾跟赵婉儿情如兄妹,并将她逝去哥哥的名字给了朱厌。
八年前,血月之日,朱厌戾气缠身,失去意识,而卓翼宸的父兄死在朱厌的手里。
。
离仑戳着对方的伤疤,也在揭自己的伤疤。
朱厌,曾经是他的挚友,如今却有了新朋友,一群不过才认识几日的新朋友...
蓝嫣不明白她爹明明心里在哭,为什么却要笑得如此开怀。
“爹爹,你这里病了。”蓝嫣点着离仑的心口,把软乎乎的脸蛋子贴在上面。
离仑不知是被孩子点出关键所在还是其他,恍惚间,赵远舟抓住时机对着齐小姐念道:“碧海茫茫无去路,却在人间。星河渺渺执子手,天地同游。”
齐小姐的瞳孔剧烈震动,寄生之体一旦觉醒便无法受控。
离仑见无法再操控她,拍拍孩子的肩膀,说道:“小家伙,我们回去。”
卓翼宸飞身刺向正要离开的离仑,恰逢此时,齐小姐而后被标记的槐叶碎片消散,但蓝嫣还在,当他意识到离仑已经变成齐小姐,剑已落下,蓝嫣催动臂钏的同时,反身抱住齐小姐。
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卓翼宸看着化作槐叶消失的孩子,触摸剑刃上的血迹,沉重的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
蓝嫣应该会没事的吧。
赵远舟文潇上前一步,安慰他,“离仑身为大妖,定然有办法救下孩子,今日已经是军令状期限的最后一日,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吧。”
卓翼宸将冉遗缉拿归案,齐小姐表示甘愿同冉遗关押在一起也不要分开。
最后卓翼宸三人只好带着这对有情人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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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江谷。
离仑精魄回体的顷刻间,再次吐出一口血。
他每附身别人一次,寿命就会减少一半,但他还是想要看看赵远舟现在的状况,想要借着别人的眼睛,感受人间百态,七情六欲,江河湖海。
原来赵远舟喜欢的那些,他也开始贪恋了么...
封印之地的石台上,出现空间波动。
须臾,蓝嫣像一滩软泥巴似的落在他的怀里。
浓郁的血腥之气萦绕在离仑鼻尖,他的大手覆在孩子的肩膀,将其翻身,发现孩子的后心带着剑伤。
顾不得其他,离仑先给孩子疗伤,他的双手沾染的全是蓝嫣的血。
磅礴的妖力涌入蓝嫣的体内,云光剑留下的伤口逐渐愈合。
蓝嫣睁开眼,咕囔了一声,抱着离仑的手臂睡了过去。
离仑先是寄生吐血,后又给孩子疗伤,甚是疲累,不知不觉拥住怀里的一小团阖上眼。
离仑双手沾染的血迹,化作点点盈蓝光点没入离仑的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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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仑察觉到身处梦境之中,不急不躁地看着不断变化的场景。
从他的诞生之初,再到与朱厌的相遇相识相知。
离仑抱怨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独门本领,飞叶占身,精魂附体,每次都会被朱厌的破幻真眼看穿。
朱厌为此将他的破幻真眼送给他,而他也将本体槐树根送给朱厌。离仑只希望他们两人永远都会真心相待。
画面再次转换。
离仑和朱厌并肩悠闲地走在街道上,
他的目光大多放在朱厌身上,而朱厌东瞧西看,偶尔经过某处时,还会兴致勃勃地跟离仑讲起,他们上次来时如何如何...
离仑看着人间的变化,也不禁感慨,“不过几年光景,变化还真是大。”
朱厌:“你别和大荒比啊,在大荒,一块云就能搁天上飘个两百多年。”
离仑:“这么说来,大荒是有些无趣了...”
朱厌凑近离仑,打趣道:“诶,你上次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大荒清净安宁,人间吵吵闹闹,让人心烦。”
离仑并不争辩。
两人路过卖油纸伞的摊位,朱厌捡起一把油纸伞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摊主笑着伸出一只手比划着,“客官,五文钱。”
只见朱厌神态窘迫,默默将油纸伞放回去。
离仑疑惑地问他,“不买吗?”
朱厌凑到离仑身侧耳语,“英招总共也就给我们五文钱,还是省着点花吧。”
离仑两人没走几步,天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离仑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滴落在他的睫毛上,又顺着脸颊滑下。
离仑站在雨中,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像是某种精心设计的装饰。
朱厌拉着他的手臂,“咱们快去那边避避雨。”
他微微皱眉:“为何要躲?雨水又不会伤到我们。“
朱厌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可是人类的样子,总得装得像一点。“他指了指周围匆匆撑伞奔走的人群,“你看,哪有人像你这样站在雨里发呆的?“
离仑环顾四周,确实如朱厌所说。街道上,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如花朵般,次第绽放,各个行色匆匆。唯独他们两个站在路中央,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这就叫伞。有何用处?”
“用来避雨。”
“真是无用之物。”
离仑负手缓步逆着人流而行,他不需要避雨。风吹雨打,雪落霜降,世间一切,万法自然。他离仑从来不躲,也从来不退。
“会吗?我觉得挺好的。”朱厌说完,他大步往前走去。
离仑却停下来,转身看向摊位的油纸伞。
不多时,离仑撑伞来到朱厌身侧。
朱厌看向撑伞的离仑,怔愣了一瞬,“你把五文钱都花了?”
“是二十文,他见天下雨,借势涨价了。”
。
画面再次转换,
离仑两人来到医馆避雨,馆内集聚着不少病人和躲雨的百姓。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看到他们,忙往里站了站,让两人避雨。
两人拒绝后,离仑发现此地有同类的气息,且都是他们求救的声音,还不止一个。
离仑二人悄悄搜寻,发现医馆下面居然是个关押小妖的地堡。
地堡的囚笼中,关押着许多人形小妖。
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痛苦呻吟,有的则神色呆滞的看着伤口蠕动的蛆虫,双眼麻木,精神涣散,没了生的欲望。
离仑扫过囚笼四周沾满血肉的刑具,还有角落中那些用到报废的刑具,其上陈年血迹叠加新的血迹,有些还带着碎肉残骨。
这些囚笼上面还用诸犍的血画了咒印,让小妖们无法使用妖力。
离仑满腔的怒火将要喷薄而出,朱厌亦然。
这些小妖像是牲口一般任人宰割,而施暴的人又因为小妖不容易死反复折磨...
离仑满腔怒火致使他妖气外泄,一时间,笼子内的小妖感知到同类的气息,纷纷向离仑他们求救。
“哥哥,救救我们。”
“哥哥,他们把我们抓来,每天都会放我们的血,割我们的皮肉,却又不让我们去死。哥哥,你救救我们。”
一个个小妖怪抬起肿胀沾满血污的脸颊,哀求着,期盼着。
离仑的目光落在笼子角落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妖,正在舔舐自己的爪子上的伤口,她的伤势比其他小妖还要严重,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儿,但那双眼底依旧是桀骜难驯的。她的耳尖微动,“有人来了。”
离仑被朱厌拉着躲进暗处。很快,两个黑衣人缓缓走入此地,一人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离仑听到他们口中所说的话,皆是如何折磨小妖,他的双掌扣住两人的头颅,手下用力,两人头骨尽碎。
朱厌忙拉住离仑,“你疯了!留下他们,说不定还能问出什么!”
离仑甩开朱厌的手,“人能折磨妖,我又为何不能杀人?”
离仑张开双臂,妖异的长发飞舞,磅礴的妖力将所有囚笼震碎,小妖们立刻怯生生的朝离仑奔去,围着他,拥护着他,而那只桀骜的小妖眼底是难以言表的感激和崇敬。
“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大荒。”
离仑一挥衣袖,漫天的槐叶卷走所有的小妖,地堡内只剩下朱厌一人。
离仑将小妖们送回大荒昆仑之门,折回医馆,他杀了人。
“你杀了那么多人?”朱厌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
医馆柜台后,妇人小心翼翼查看襁褓中没了气息的孩子,轻轻将孩子放在一旁,哭喊着朝离仑奔去,离仑抬手就要攻去。朱厌飞身落在妇人面前,情急之下,一掌打在离仑的右肩上。
离仑被这一掌击飞,大口吐着鲜血。
他垂眸看向右臂,手臂上冒出红色火星,如烈火烧灼,不熄不灭。好疼,痛入骨髓,真的好疼。
离仑踉跄着站起身,扶着右肩,与朱厌对峙而立。
他不明白,为什么朱厌会对自己出手,“你竟然为了残杀同类的人类,出手伤我?”
朱厌看着满地无辜的百姓的尸体,“伤害妖的是地牢里的那些人,他们只是来医馆寻医问药的,都是被疾病折磨的苦难人!”
离仑:“人都一样!他们都痛恨妖!”
“你错了。”
“错的是你,朱厌。”
离仑不明白他和朱厌明明一同用歃血按在大荒的石碑,立下誓言,他们要一起守护大荒,同归同亡,福祸与共,不死不终,可是为何朱厌选择站在了对面,站在人类的那边?
画面再次转换。
离仑与人类和大荒的大妖们合作,最后破坏白泽令开启二十八星宿星辰大阵,解开了封印,得到了自由。
他的身体因为不烬木的缘故,早已衰败,他迫切的寻找着寄生的新躯体。
离仑看到这里疑惑丛生,不烬木?不是早就被孩子化解了,为何梦境中的他还要更换宿体。
画面不断变化,离仑看着梦境中的他,如何算计朱厌,又是如何从朱厌的口中得知医馆真正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与他合作的崇武营军师温宗瑜。
当他查清真相后,已为时已晚,他占据的新躯体早已被温宗瑜下了毒,时日无多。
后来一直跟随于他的小妖傲因也死了,自己死前把破幻真眼、以及一半妖力给了朱厌,另一半给了冰夷族的后人卓翼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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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仑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团子。
蓝嫣砸吧砸吧嘴,拱了拱她爹的腰,睡得像个小猪崽儿。
离仑检查着她后心的剑伤,已经愈合。
他轻拍着孩子的小肩膀,陷入深思,“梦境的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宗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