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旭日东升,薄雾弥漫,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东方天色也越来越亮。
湿润润的风从半开雕花窗内侵袭而尽,象牙拔步床上的一应物事早早便换成了素色白,或者藕粉,尽量不那么显眼。
偶有风吹动层层帐幔,能窥见床榻之上还有一人,怀中正抱着软枕,他蹭了蹭那软枕,唤了句:“安安。”
安陵容已经早早起身,正对着铜镜梳妆,她身后的玉墨正在用篦子沾了桃花的头油,不断为安陵容将及腰的长发梳成妇人髻。
钗环全无,仅簪了一朵白色绢花。
她起身,换上了宗妇规制吉服,玄绿色的缎子正中央是八团喜相逢厚紫薇花样式,只紫薇花未开花,是以绿意盎然,无一丝红色,更无一丝越矩。
“玉墨,可准备好了?”
安陵容出声问道,今日她将红色玛瑙珠子放下,破天荒放进了梳妆匣中。
与红色玛瑙珠串一同放入的,还有一个竹子筒。
竹子筒中不断的摇晃,似乎里面的东西,正在大力冲撞着,终于还是因为于事无补,而被关进了梳妆匣中。
同红色玛瑙珠串待到了一处去。
玉墨神色一暗,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
安陵容听到此话,勾起的唇角更加愉悦了,她缓步移至拔步床前,将素色的帐幔挑开,唤了句:“王爷。”
“王爷。”
允袐正睡得昏昏沉沉,他听得有人唤他,睁开了眸子,却被近在咫尺突然出现的脸蛋吓得一怔愣。
回过神来,将锦缎死死的裹在了身上,又反应过来不符合王爷的风姿,他坐起,任由身上的锦缎从身上滑落。
“王爷,该起身了。”
玉墨上前将早早准备好的衣裳递了过去,允袐未接,只挺翘着狭长的眼尾,抬起下巴朝着安陵容示意:“伺候本王更衣。”
安陵容想起今日要行的事情,才接过了玉墨手中的衣裳,边将那代表着王爷的蟒服,为允袐穿上。
直到,安陵容接过了一枚双鱼佩,这枚双鱼佩的样式是双鱼拱珠,两条鱼的神态和翘尾都是一模一样,材质入手生暖,一看便知是暖玉,只是此双鱼佩中的珠子是赤红色,还用一根朱红色的络子挂在了上头。
安陵容见双鱼佩上头有着红色,想要将双鱼佩放下,却没想到允袐一把抢了过去,他小心的将这双鱼佩抢了过去,安陵容觑着允袐的动作还以为这是一块暖玉,允袐舍不得,她正打算劝说今日太后丧期,不宜戴红,没想到下一瞬。
允袐将双鱼佩抽开,只落得那双玉佩上的络子,小心的缠绕在了手上。
这络子有些旧,原本的朱红也变成了绯红,安陵容数年来对线的眼光是毒之又毒。
只见允袐摩挲了那络子的旧线,神色心满意足,复又勾起了唇角。
“安安,走罢。”
“入宫去见皇兄。”
允袐没说,安陵容也没问,只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下一刻,允袐携着安陵容的手,安陵容怔愣之际,允袐却大招大揽的将手携得更紧:“本王的福晋,当然要本王携着出去。”
二人这般携着手出去,安陵容觑着允袐的神色心内却荡起一抹笑意,无他-只是因为允袐就像是一个正在假装是“王爷”的小郎君罢了。
玉墨今日未曾跟着,只是想起了福晋的交代,她留在了諴亲王府内。
远远的看着福晋同王爷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前,才匆匆起身去了中庭。
安陵容这头刚出了第一道门,便见了穿着青色长衫的阿展垂手恭敬的等在了拱门前,阿展一见允袐的出现,便着急的跟上了允袐的脚步,只垂着头,昨夜他额娘可是交代过了,他跟在王爷身旁近侍这层关系,一定要好好的维持住。
毕竟-他们一家人的荣华富贵都靠着王爷了。
他弯着的身子行了个礼:“奴才给王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允袐点了点头,阿展觑了一眼安陵容,安陵容的目光正对着阿展的神色,她只端庄示意道:“王爷,走快些。”
“今日起身本就晚了,王爷可别让皇上久等着。”
“好。”允袐大步流星走得更快了,行走间带动着身上所穿蟒袍纹路,在雾气中,显得蟒袍正在呼之欲出,却又被困于长锦之上。
一路出了王府,王府门前早早就有一辆马车已经在等待,阿展乐呵呵的上前,将允袐扶了上去,允袐反手伸出手,将安陵容半拉着上了马车。
王府的车夫手中拿起了缰绳,等着王爷和福晋一上马便将这马车快快的赶至那红墙琉璃瓦的紫禁城中。
阿展正要坐上马车之际,安陵容却在马车内蹙紧了黛眉,朝着允袐说道:“王爷,昨夜你前去沐浴之时,妾身似乎捡到了个竹筒子,那竹筒子两头还有小洞,里头还有叫声。”
这话一出,允袐神色大惊,他转头问道:“那可是本王的“大炮”啊,你将他放到了哪处?”
“这“大炮”可是常胜将军,本王还等着靠它扬眉吐气呢。“
“王爷。”安陵容神色间都是歉意:“这么贵重的么?”
“妾身久在深闺,还以为是别的,随手放到了梳妆匣子中了。”
“王爷,眼看着现在入宫时日来不及了,免得皇上等着,不若让阿展留下,今日玉墨监刑,正好也在府中,不若让阿展去寻了玉墨将这竹筒子取出,好生照料着可好?”
允袐的狐狸眼总是上翘着,他心下伤心焦急,可这幅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在眯着眼“笑。”
这赤胸墨蛉蟋,是阿展于商贩之手花了千金购得,他对这赤胸墨蛉蟋是寄予厚望的,所以给其取名为“大炮。”
这赤胸墨蛉蟋因额头一点金,阿展送来的那日就说了,这赤胸墨蛉蟋可以展现他的风姿。
他就是要靠着这赤胸墨蛉蟋扬眉吐气,让这些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知晓,什么才是珍贵品种,想起前段时日他的蛐蛐被太傅数落了一通,让他没少丢面子。
他的心更加气急,如此想着便上前撩开了车帘,朝着阿展说道:“你留下。”
“你去寻了玉墨,将本王的大炮好生照料着。”
“出一点儿事,就由你担着。”
阿展一头雾水,可这赤胸墨蛉蟋是他为王爷寻来,他知道王爷对这赤胸墨蛉蟋的重视程度,想着只要留下,好好照顾这赤胸墨蛉蟋,王爷会记他的好的。
正好今日他额娘要在王府中庭行礼,他还是要前去照拂一番的。
他干脆的作答道:“好。”
王府的马车疾驰,在长街之中,安陵容隔着帘子,看见了转身入了王府的阿展,才勾起了红唇。
允袐又不如同常人,才十二,若是直接杀了,恐怕会寒了允袐的心,只好一步步的来。
此时,允袐正靠在马车的墙壁闭着眼假寐,只不消一会儿,便到了紫禁城门前。
他们二人先后下了马车,安陵容朝着允袐嘱咐道:“王爷,妾身家中人全部出了事,还请王爷为妾身做主啊。”
“你放心,此事包在本王身上。”
允袐拍了拍胸膛,转身朝着紫禁城养心殿的地方前去,他迫不及待要安慰他的皇兄了,而安陵容下了马车,敦亲王福晋等候在一旁,她未笑,只是从袖子中,借着并肩之际,将一沓“纸”递进了安陵容的袖子中。
“温容,昨夜同华巷子的事可闹得很大,你可还好?”淳亲王侧福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