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江来福恭敬的垂手作答道:“圣旨没有用上。”
他恭敬的将这明黄色的圣旨往上移交到养心殿桌案之上:“奴才在諴亲王福晋出来以后,又转身回了景山寿皇陵。”
“十四爷。”他小心的抬头觑着皇上的神色,见无任何不虞,又往下说道:“据看守的侍卫所说,十四爷在喝完御酒以后,便神色涣散,目光呆滞。”
“奴才在殿外看得真切,諴亲王福晋入内动作极快,说话只不过几句,便从中走出。”
“为了确保十四爷的状况,奴才使了人,按照皇上的吩咐,将十四爷带到了关押着弘旺的房内。”
“当十四爷见到那巨大的锁链,上头的钩子穿过了弘旺的琵琶骨之时,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呆呆的坐在了地上。”
“十四爷口中不断发出傻笑,还上前把玩了那钩子。”
“笑着问,这样的鞭子怎么能鞭打在锁骨上的?”
弘旺是八爷的亲子,自小,因着十四爷和八爷私交不错,对待八爷的第一个孩子,十四爷尤为疼爱。
皇上在听到江来福的回答之后,身体往后靠了靠,原本紧蹙的眉头松缓开来。
看来,諴亲王福晋是真的不知晓。
他慢慢的放下了他心头的戒心,才长长的舒出了胸中浊气。
皇额娘疼爱的县主,看来也只不过是无聊时养在寿康宫的小玩意罢了。
他又问道:“諴亲王福晋从殿内出来的时候什么表情?”
“回皇上的话,諴亲王福晋从殿内出来,她神色慌张,几度都站不稳了。”
皇上闻言,神情舒缓,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看来,真是他多想了,死?
他不会让他的十四弟死的。
他的十四弟便疯魔的在景山寿皇殿中被圈禁便好,他要他十四弟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将大清治理得繁荣昌盛。
他绝对,不会让皇额娘同他的十四弟在一处的。
“江来福,传旨。”
“諴亲王府下人行此恶事,毒杀諴亲王福晋亲眷。”
“按照大清律法,秉公办理。”
“送富察郎中出宫,顺道去传旨,諴亲王福晋同諴亲王一道扶灵,前往清东陵。”
“对了,把内务府今年新上的供品一道带去,挑选些绫罗绸缎,为諴亲王福晋压压惊。”
“是。”江来福恭敬作答。
江来福转身走后,皇上将桌案上的明黄色圣旨缓缓展开,才露出上面的旨意。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赐酒-諴亲王福晋同諴亲王夫妇二人一道回府。”
“不赐酒-諴亲王福晋当场绞杀,太后丧期忧思过重,暴病而亡。”
“諴亲王送回府中。”
他的手指将明黄色圣旨,丢到了养心殿中的铜盆之中,随即,一根蜡烛被丢到铜盆之中去随后引起了“簇”的一声。
只见一道火苗顺着明黄色的织布不断往上燃烧,圣旨没用上,作废-他想。
但他此时却更加愉悦了,这天下是他的天下。
养心殿中的帝王放下了戒心,而入了諴亲王府的安陵容,却在含凉殿的正室,看着面前的玉墨。
玉墨笑得柔和,安陵容伸出的手拍了拍玉墨的手:“辛苦了。”
“为福晋当差一点都不辛苦。”
玉墨仰起了圆脸,她刚才被王府中的丫鬟去同华巷子中唤来的,她按照福晋的吩咐,责打了钱嬷嬷过后,就要去同华巷子中。
其实安陵容要玉墨在责打了钱嬷嬷后去同华巷子,一是为了彰显她对同华巷子中安家人的重视程度。
二是为了保护玉墨的安危,当着吏部的人,諴亲王府内的下人不敢乱来。
若是吏部的人一走,諴亲王府内阿展势大,恐怕朝着玉墨生出了什么恶心。
在没有足够的势力面前,就是应该退避的。
让她前去清东陵的圣旨应当到了吧?
她不住的张望含凉殿正室外头,还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放下了戒心。
身穿一身蟒袍的允袐,手中捧着一根竹管子入内,眼中伤心不已,他的蛐蛐没了,他重金找来的蛐蛐没了。
他太过伤心了,但他上翘的狐狸眼此时,让他看起来,居然是在“笑。”
安陵容瞥见了允袐手中的竹管子,又见允袐的长睫垂下,晕染出了淡淡阴翳,她忍住心下的促狭之意,这赤胸墨蛉蟋本就应该消失了,堂堂亲王,日日玩物丧志。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牵连到阿展身上的,阿展是陪着允袐长大的小厮,又有钱嬷嬷是太妃身旁旧人这层关系,允袐难免对阿展多信任些许,也多倚重几分。
她如今刚刚入主王府,眼下太后扶灵一事迫在眉睫,她想要最快的掌控允袐,对,是掌控。
她是要允袐只听她的话的,可如今王府中,势力盘根错杂,且她新妇入府,若是一味惩罚阿展,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于她的名声也不慎好。
她是不愿她蒙上一入王府,就亲手惩处了王爷身旁小厮的名声的。
是以,她要阿展去不成清东陵。
若是按照她的预想,她是要...
她正想着,允袐狐狸眼狭长,漆黑如耀石的眸子闪动一层光泽,手中捧着那竹管子又往前送了送:“本王今日在宫中惦记了一日,怎么就死了?”
“死了?”安陵容惊讶,她身子前倾,无声接过了那竹管子。
“看来是阿展没照顾好。”
“既然是王爷喜欢。”
“那便重金再寻一只。”
“对了,王爷,您不是说要为妾身讨赏的么?”
允袐听得此言,神色带着哀伤,他将这竹管子放到了黄花石案上,转身去扒拉了另外一只厚重的沉甸甸的荷包出来。
“今日本王忘了,给你这个。”
“这是暖玉,这还有东珠,这是母妃留下的。”
“都给你了。”
安陵容望向这双鱼佩,心内失笑,便听得允袐叹了口气:“是,再寻一只来。”
“下一只就要叫做”二炮“了。”
正交谈之时,有个丫鬟从长廊中,淡绿色的丫鬟衣裳不断抖动,胸膛喘息不已:“奴,奴婢。”
“什么事,缓缓再说。”安陵容道。
“宫里的公公来了,正向含凉殿而来。”
“王爷和福晋出去看看罢?”
江来福来了?安陵容听到这句话无声抿唇,宽大袖口下的指尖也无声的拽紧,她起身出了含凉殿。
玉墨在一旁吩咐道:“还不快快布置好香炉?”
当小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正在王府中庭摆着香炉,此时,江来福身后带着养心殿的宫女,手中还捧着锦盒,以及许多绫罗绸缎,更有一盒珠子一般的东西。
此时,锦盒开着,安陵容多看了几眼,她在看到养心殿传旨太监身后宫女带来的是赏赐,而不是毒酒的时候,心才真正的平复下来。
看来,皇上的戒心被自己打消了。
她心内全知,却面上惊讶问道:“江公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