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安陵容脱了簪环,接过了玉墨备下的丝绸中衣,正要前往一旁的净房洗漱,允袐此时神色如常的从含凉殿正室外头走了进来,见着安陵容神色之中便带着幽怨。
这怨气实在太重了,让安陵容想忽视都难。
她心内透亮,面上却笑着:“王爷,妾身前去洗漱。”
到了净房之内,她见了门外一排的木桶,忍不住笑问道:“可是惊蛰去取的冰块?”
“是,惊蛰实诚,跑得快些。”
“取了五六桶满满当当的冰块。”
看来允袐是遭了罪了,安陵容转头看向玉墨:“下次这取冰块的事让立春去。”
“太过寒凉对身子不好。”
“是。”玉墨清脆利落的作答道。
允袐在拔步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感觉旁边少了点什么,这方面他确实不是太懂,只见他起身,吩咐门外的立春唤来秋然。
秋然正在屋中,听得王爷唤她,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不住的在心中回想着,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等到她踏入含凉殿正室,允袐已经将长袍披上,他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
秋然见着这样的王爷,心中知晓做什么,还是福了福身子:“老奴给王爷请安。”
“秋然,额。”允袐似乎很难以启齿,欲言又止,到嘴的话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这个福晋来了葵水,可是要忌什么?”
“几日之后可以,可以....”
允袐的脸上带着羞涩,秋然哪里不懂,她本就是老嬷嬷了,她笑着作答道:“王爷可是注重着福晋的身子?”
“这女子来了葵水,要注重手脚温热,更忌寒凉,至于几日之后可以同房,便要等葵水尽数全无便可。”
“那葵水要几日?”允袐脱口而出,说完了又感觉显得他太过急切。
“这要看每个女子的体质。”秋然心中憋着笑,恭声作答道:“王爷不必太过急切。”
她想到了什么,又似乎劝诫一般,提点着:“如今时值国丧,王爷还是要有些规矩,不论如何,王爷切不可寻欢作乐,寻花问柳。”
秋然神色严肃,她知晓福晋的手腕,但是还是要给王爷来上些强心剂,毕竟-她是要向着福晋的,谁是她的主子,她还是分得清的。
允袐正问着,那头安陵容正洗漱完,长发半干,垂在身后,她见了秋然在这也心生疑惑,允袐收起了还想再问什么的心思,出声道:“好了,本王知晓了。”
“你先退下罢。”
“是,老奴告退。”
只秋然刚出了含凉殿正室的门,便把这事透露给了正迎面而来的玉墨。
她心中是有一杆秤的,她为福晋当差,便要主动的不让福晋起疑心。
她做好她的本分便是。
含凉殿正室内,玉墨正想着上前为安陵容擦干长发,允袐见着那还带着水汽的长发,因着含凉殿便是用来避暑,他想到了方才秋然所说最忌寒凉,索性起了身子,上前接过了玉墨手中的棉布:“这里有本王呢,你先下去罢。”
玉墨转头觑了安陵容的神色,见并无任何不满,才沉声应了句:“是。”
随着红色木门被玉墨关上,允袐上前,轻手轻脚的为安陵容将那绸缎般的长发擦干。
却听得安陵容状似无意的问道:“王爷,如今三阿哥成了鸿亲王,你与他素来不错,你可带着子轩也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么?”
“你也知晓,妾身出身太低,家中只得这一个幼弟,王爷可能为妾身筹谋一二?”
允袐的手顿了顿,将擦完了棉布随手一丢:“这些事先不管,你先上榻上安歇。”
“明日,多加双长袜。”
随着含凉殿正室的绢丝灯笼被吹熄,二人上了床榻,一室陷入了黑暗。
于黑暗之中,允袐挽着安陵容的手,深嗅了嗅那刚洗漱完还带着花瓣香的身躯,将她的另一只手牵引到他的瘦腰之上,随着触碰,那刚才被熄灭的躁动似乎又有抬起之势。
允袐的身子一僵,安陵容促狭的问道:“王爷,怎么了?”
“无事。”他往前凑了凑,隐忍的声音从唇舌溢出。就这般,煎熬了整整一夜。
不对,是整整煎熬了十日,諴亲王府的冰块用得越来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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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万物初升,随着随之而来的清凉,也随着盛夏的尾声,初秋的寒凉渐渐将整个諴亲王府笼罩,随着季节的变迁,含凉殿正室门前的紫薇花,居然绽放。
花瓣透着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已经来到它的主场。在浅蓝色的天幕下,在和润的秋意中显得更加的娇嫩,团簇温柔。
这些时日,避暑的仪仗已经回了紫禁城,圆明园中却爆出了几条消息。
皇后,祺贵人,熙嫔,以及四阿哥,都因染了天花,以及痘疫,重病而去,撒手人寰。
皇上感念皇后为国母一生,谥号孝敬宪皇后,祺贵人和熙嫔一同入了妃陵,所有的尸首都往该去的地方去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安陵容正在含凉殿的花厅之中,按照着容若送来的配比方子,只是那硫磺,木炭,均如香粉一般被装在了景泰蓝的小盒子中。
她的动作自若,一手捻了硫磺,如同对待寻常的香粉一般,只是分量不敢太重,随着一声刺啦的电光火石之声响起,那黄花梨木桌案之中被浅浅灼烧出了一道痕迹,她便知晓,成了。
玉墨从门外步入花厅,朝着安陵容身旁而来。她刚一走近,安陵容便问道:“可是要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