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静静地听着面前少年磕磕绊绊地解释这枚玉佩的由来和寓意。
等他讲完后,用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认真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何玉罕见的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石,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你会相信吗?”
这话说出口时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清了清嗓子。
贺石歪了下头,他看不到何玉此刻的表情,但何玉却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少年的表情没有不解,也没有怀疑,他只是扬起嘴角,面部肌肉牵动着眼眸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那里面满是纯粹的信任与坦然:“姐姐,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直以来我认识的那个你。”
他挠挠头,笑容变得有点羞涩:“而且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神仙呀,如果不是神仙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好这么厉害呢?”
不是神仙的话,为什么会那样用心且温柔地帮助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而且还不求回报。
即便只是普通人这么做,那对自己来说,也已经等同于神仙了。
何玉张了张嘴。
想不到这孩子还挺唯心的。
不管在物质层面上你是什么,在精神层面上,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神仙。
嗯,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她拍拍贺石的肩膀:“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来看看你的第三个礼物吧。”
她转过身,拿起了最后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呈长条状,分量不重,何玉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卷白纸。
白纸?
这是什么礼物?
何玉把纸卷拿出来,轻轻展开。
上面画着一大一小两个q版形象的背影,正坐在草地上望向远方。
其中一个高一些的戴着锥帽,黑纱飘扬,矮一些的玉冠束发,背上背着剑,十分的传神且可爱。
何玉笑了:“这是你画的?”
贺石点点头:“我找庄里的画师学的。”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画废了十几张才勉强选出一张比较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些扭捏地问何玉:“姐姐,你还记得这画里的场景吗?”
何玉越看这画越可爱,两个q版小人挨得紧紧的,特别是代表贺石的那个,胖乎乎的后脑勺显得异常憨态可掬。
她拿着画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当然记得啦,这是上次我带你出门散心,我们在草地上休息的场景,当时还撞上了墨云楼追杀逯灼他们,咱们被迫救了一回人。”
何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因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没过多长时间的,所以记忆还算清晰,想着想着,她突然发现了盲点。
“诶?我怎么记得当时你和我坐的没这么近呀,大概隔了挺远一段距离吧……”
何玉瞄向贺石,就看见少年的耳根隐隐发红,眼神似有飘忽:“我,我可能记错了吧……”
“……”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何玉把画卷起来放进盒子,抬手捏捏贺石的脸:“谢谢小石送我的这些礼物,我很喜欢。”
贺石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布履之中的十根脚趾头早已挤在一起,正在紧张地扣着地:“姐姐喜欢便好,只是我现在还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等以后武功大成了,我一定会送姐姐更名贵的礼物。”
“没什么东西会比你的心意更名贵。”
何玉说完,没注意到贺石那一瞬间表情的变化,她拿着礼物,愉快地朝他挥挥手:“我先走啦,你的礼物等晚上再给你。”
说完便原地下线。
贺石站着没动,半晌后抬起自己的双手,默默地看着,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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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夕夜,楚氏山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与去年比似乎没什么变化。
贺石几人再次聚在楚峥的小院子里,烤着火喝着茶,天南海北地随意聊天。
楚云丝正在和贺石争论方才的年夜饭中哪道菜最好吃,就听见楚峥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爹,你叫我?”
楚峥笑眯眯地看着她,方才的宴会上他喝了不少酒,此刻看着难得的有些醉态。
“云丝啊,过了年,你便十六了,也算个大姑娘了。”
楚云丝灵动的杏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开玩笑道:“爹,你不会想给我说亲吧?”
楚峥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扭头看夏鸢:“你同她说了?”
夏鸢欲言又止。
楚云丝愣在原地,慢慢睁大了眼睛:“爹!你还真准备给我说亲啊!”
她‘噌’的一下从垫子上站起来:“你难道想让我这么快便嫁出去吗?!”
两句话没说完,眼底就先红了。
夏鸢去拉她的手:“小师妹,你别激动……”
楚云丝甩开她的手:“大师姐,爹想给我说亲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扭头看白玉深和楚河:“你们也知道了?”
白玉深一脸茫然,楚河低头不语。
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楚云丝拼命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咬着下唇盯住楚峥看。
楚峥无奈地叹了口气:“云丝,我就是一说,这还没开始张罗呢,你先坐下,别哭啊,大过年的,哭了多不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楚云丝的眼泪立马便掉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没动,抽噎着说:“当初娘走的时候,你亲口承诺她,以后会疼我一辈子,到现在不过才十二年,你便要把我送人了吗?”
“云丝……”楚峥无奈地看着她,“爹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送人了!你这,唉……”
他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拉着她坐在火盆旁,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好声好气地说:“别哭了啊,看看这小脸哭的……”
江湖上声名远扬、威风凛凛的楚庄主弯着腰跪坐在地上,把脸凑到自己女儿面前,动作非常熟练地给对方擦眼泪,一边擦还一边轻轻拍着后背安慰,说话柔声细语的。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夏鸢、楚河和白玉深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有贺石别扭地挪了下屁股,端起茶盏喝茶,以此来掩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