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蓁蓁却在浴房里迟迟没有出去。
洗头、搓洗、擦身,抹花露,烘头发。
她见鬼的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这样等她出去没准江衍已经睡着,两人就不用说话,直接各睡各的。
丫鬟春燕:“时辰不早,夫人且就寝安置吧。”
蓁蓁踌躇良久,给自己暗暗鼓劲。
没事,她今日又没逼他,做的那些事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揣着这样的心思,踮着脚出了浴室,隔着屏风,她瞧见床上的男人平躺着,一动不动。
蓁蓁顿时松了口长气。
将窗边的几盏灯熄灭,蹑手蹑脚的放下帘帐。
好在他们俩是一人一个被褥,不然她连拉被子可能都要不敢了。
脊背刚贴到床褥,还未落实,身边忽然一条手臂箍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中。
后背紧贴着温热的胸膛,双手扣在她身前一动不动。
蓁蓁呼吸一滞,“……你,你没睡着啊?”
江衍声线带哑,“躲着我?”
蓁蓁缩着身子,“……没,没有;我就是刚烘干头发。”
她身上带着她用惯了的玫瑰花露的气息,与她自带的馨香勾缠,又甜又欲,让人欲罢不能。
“你,你困不困?”
蓁蓁:“……还,还好;有事?”
江衍勾着她的腰,朝自己身前拥得更紧了些。
“我们说说话吧。”
蓁蓁有些庆幸帐内视线昏暗,这会说什么,他都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好。”
半晌沉默。
江衍:“……我之前,是不是做得不太好?”
蓁蓁抿唇。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照着三妹和盈安的话说,他做得不算好,可她也是有问题的。
男人都是蜡烛,不点不亮。
三妹夫能这么快有光亮,是因为三妹这个小火把天天追着点;
而江衍……
她都需要人点着,更别说去点他了。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沉默到江衍以为她睡了。
“我,我也不知道。”蓁蓁低声道,在这寂静的夜里,再低的声音都有些突兀。
她嗓子出声的瞬间,江衍下意识攥紧了手。
“我们俩……似乎都有问题。”
他们都太沉默,沉默的让彼此不得不保持着泾渭分明的界限。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连这样的安稳和谐都被破坏。
江衍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是我不好。”
他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蓁蓁微侧目,余光中是男人清隽的侧脸。
刚毅,凌厉。
刚嫁到江家的时候,她因不熟悉内宅各处管事,也出过几次纰漏疏忽,其中最严重的一次,还引得妯娌们的抱怨和吐槽。
而他得知后,没有责怪她办事不力、也不曾说过一句重话。
“是我未能及时告诉静婉一些要紧的细枝末节,此事有错也是在我,与她无关。”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无人知道这句话,对于她当时一个刚嫁到陌生人家、还不小心犯了错正各种惭愧自责的新媳妇来说,是多强大的一剂定心丸。
像是一座大山,将茫然忐忑的她罩在身前,独自顶住外面的风雨。
就那一次,她便知道自己没有嫁错人。
现世安稳,人品贵重。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如果不是这次祖母寿宴,如果不是在看到妹妹妹夫的相处后受到的心底震撼……
他们也许能这样平稳安宁的过一辈子。
“……父亲说过,天底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人也是如此;那夫妻之间自然更是如此。”
“天底下那么多夫妻,各家有各家的过法,我们也没必要去和别人比,不是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是样样都与别人攀比,那日子不就没法过了?”
蓁蓁一字一句的吐露完最后一个字,心底暗暗想道。
身为江家宗子,他已经很辛苦了;外面官场上要闯出门道,家里的族务、嫡系庶出、正支旁系,每日都有一大堆邸报送到他的书案,等着他批复审阅。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她不想增添他的负担。
妻子体贴,江衍心里却不是滋味。
蓁蓁推下他手臂,“困了,睡吧。”
江衍松开她,夫妻俩各怀心事,谁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
盖好被褥各自安寝。
……
次日就是五月初一了,临近端午。
每年因端午临近崔府老太君寿辰,众人都顾着五月初六孝敬长辈的大日子,对比之下,端午佳节反倒平淡许多。
因次日就是老太太寿宴,府内上到夫人小姐,下到婆子管事,无不是查点各处、再三校对。
越是大户人家,越在意脸面。
可是一点疏漏都不能出的。
崔府的少夫人平时都是清闲享福的,就这几日忙得脑袋发昏。
甄氏身为宗妇,有些过意不去,多次挺着大肚子在院子盯着管事们。
被崔嘉钰心惊肉跳的抱回了房,“祖宗,你给我消停点,外面的事有我呢。”
甄氏抚着丈夫的脸颊,心疼道:“这几日,都累瘦了。”
崔嘉钰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面上,“也不知前几日谁嫌我天天在她跟前晃悠。”
甄氏乐了,“我不让你天天晃悠,但也没让你不晃悠啊。”
妻子的话永远是对的。
“是是是,等我对完账,一准回房晃悠给你看。”
甄氏心里甜滋滋的。
按说这都是她这个少夫人的活计,但因她有孕在身,他就全揽在自己身上。
“肚子里这个也不安生,像是知道我们要给祖母贺寿热闹一样,这两日闹得别提多欢了。”
崔嘉钰指着妻子圆滚滚的肚子,“不许折腾你娘,否则等你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甄氏:“你就说嘴吧,暖暖那个时候折腾,你也这么说;结果呢?暖暖这都快四岁了,你收拾过几次啊?”
“她拿捏你倒是拿捏得死死的。”
说起这个,崔嘉钰有点郁闷,“不会两个孩子都是闹腾拆家的主吧?”
甄氏睇了他一眼。
崔嘉钰俯身亲了下妻子的面颊。
“管他呢,真都拆家,也就在咱们跟前拆十几年,忍一忍也过去了;后半辈子几十年,就让儿媳妇和女婿头疼去。”
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