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所遇开完远程会议已经是纽约时间凌晨两点。
收拾完进卧室,微弱夜灯中两颗滴溜圆的眸子就那么睁着,亮晶晶的。
“怎么还没睡?”
梁所遇拉开被子上床,被窝因连灿的体温温暖无比。
他的指腹顺着连灿眉骨轻轻划过,示意她闭上眼睛。
夜已晚。
她眸光闪烁,红唇微张:“你还没亲我。”
他指节停住,手掌移到她的背部,把姑娘搂紧。
梁所遇想到她这几个小时里孤零零的在房间里等他,不吵不闹,小可怜一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笨!”他怜惜的抚摸她的脸颊,小小一张,一只手便覆盖了粉嫩的半张脸。
“我不在纽约你就不睡了?”
她在昏沉的灯光里认真点头。
他笑:“亲哪里?”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听的连灿睡意朦胧。
她从被子里抽出手,伸出食指朝自己脸上胡乱一指,哪里都点了点。
指完,又缩回被窝安静看着他。
梁所遇沉溺地注视,“行!”
然后捧起连灿的脸左右瞧瞧,在她刚刚指示的位置覆上一个个亲吻。
最后才来到了她的唇,温柔紧贴,久久。
梁所遇完成连灿下达的任务后,手臂一紧拥她在怀,抚摸姑娘的头发辅睡。
中途,怀里的人带着困倦的声音响起,闷闷的:“梁所遇,你气消了吗?”
他抱着她:“一点儿。”
连灿小脸瘪了下去。
“不妨碍我喜欢你。”
她又笑了,表情跟坐过山车一样,这才满足的闭眼。
连灿在瞌睡中回想了一下,梁所遇好像从没说过爱这个字,只说几次喜欢。
但这并不重要。
天亮,连灿不听话的手闹醒旁边的男人,结果被梁所遇一个桎梏之后,吃干抹净。
淋完浴出来饥饿无比,好的是,他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桌上还有一束鲜花。
他嘴角微沉,遗憾道:“蔫了,一直在后备箱,本来从音乐厅出来就准备给你。”
“好漂亮,我很喜欢。”连灿把卡片收好,端详花朵,“梁所遇,你现在很会买花。”
“喜欢就好,演出结束不能没有花,我送晚了。”
她抱着梁所遇脖子,娇嗔道:“不晚不晚,你送的都不晚。”
说完,她腾出手从盘子里叉了块儿烟熏的脆培根喂到梁所遇嘴里。
他咽进肚里,她又叉好一块儿松饼还要再喂,被梁所遇打断。
他握着她的手腕,道:“连灿,昨天的事儿翻篇,你现在不需要因为我有没有生气而刻意讨好我。”
连灿手上拿着叉子,松饼上裹着的蜂蜜亮晶晶的,悬在他俩之间。
这姑娘看着叉子上快滴下来的蜜汁,眼里那股子劲劲儿的感觉钻了出来,“还用你说?”
然后一叉子又给他送进嘴里。
梁所遇挑眉,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只要对等交流,谁都不需要讨好谁臣服谁,他要这段关系是完全轻松自在的。
恋爱至今,他们都维持的不错。
吃完早餐,餐盘不多,梁所遇顺手冲了水,没放洗碗机。
他们俩在一起,只要需要用手的地方,默认是梁所遇干。
连灿的手不是拿来做这些的,她和他都事先清楚这一点。
在北京一切有管家操心,纽约有固定上门服务的人,多数时候梁所遇没机会做这些琐事。
但每次来纽约见连灿,一进她的房子,他就想亲自照顾她,陪伴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这些参与感让他获得满足,她也看在眼里。
连灿和Emma的演奏曲目和出场顺序因昨日的插曲彻底做了调换。
早餐结束,梁所遇就送她到卡耐基音乐厅参加排练。
下车时,音乐厅外面的展示栏正在更换新海报,开始展出半个月后的演出资讯。
梁所遇停好车走到连灿驻足的玻璃前。
画面里,是一位琵琶演奏家的单人海报,下面用英文介绍将与来自北京的民乐团合作演出。
梁所遇瞧了几眼周围:“你的呢?”
“我的什么?”她茫然。
“一月份你在这儿首演,你海报呢。”
“现在几月份?”
“十一月。”
“那不得了。”
“这广告位能买吗?把这些都换成你。”他指向那些展柜。
“梁所遇,换你个大头鬼,你不嫌丢人我嫌。”
连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往大门走去。
梁所遇跟上,提前打开门,以为是这里展位太小,遂道:“那时代广场?”
“丢人!”
“太小了吗,纳斯达克?”
“更丢人!!”
连灿突然停住急匆匆的步履,转身指着他,语气严肃,“你别多管闲事啊,不然我跟你一刀两断。”
梁所遇看这小姑娘一脸凌厉,目色也沉下来。
“那在这之前我们先复盘复盘昨晚的事。”梁所遇不怵,更不喜欢她说的后半句。
连灿小脸一皱,脚上踢他一下,“你早上还说这事儿翻篇的。”
“你口没遮拦,再随口说一刀两断的事儿我先跟你没完!”他严肃道。
连灿气呼呼,“你要是再说什么投广告,插手我的事,咱真就看看谁先跟谁没完!”
…
得,想花点钱还花不出去。
到休息室,米娅已经提前在里面,桌子上摆了很多食物,连灿打开琴盒,翻找半天。
“腮托垫忘带了。”
梁所遇从装她礼服的袋子里拿出一块儿递了过去。
她惊讶:“你百宝箱啊。”
“你也就琴不会忘拿,上场前要是发现没带这些东西心态不受影响吗?”
“不影响啊,反正琴在,今天排练可能会拉很久,最多就是脖子会红一点。”
梁所遇哑口无言,但她心态挺好。
米娅笑:“梁,你要是知道她脑袋里装了多少公斤乐谱,你就理解她腾不出空间装别的了。”
米娅拍拍沙发上的包,朝他示意:“她需要的东西我这都备着呢,包括另一把琴。”
梁所遇稍稍放心。
米娅说的也不错,连灿看的那些谱子又厚又密,她却把所有经典独奏协奏都记在脑里。
昨晚也是,那首曲子她从未排练,但总谱都在她脑袋里,她才能有惊无险。
连灿排练出来遇到Emma,她居然也来走台,看来昨晚的事对她有警醒作用。
看到连灿,特意和她打听尼古拉斯在不在。
见连灿点头,Emma瞬间泄气苦闷,嘴里开始抱怨。
“老古板,都演出过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拿昨晚的事儿威胁我必须参加排练。”
吐槽完才道:“昨晚谢谢你帮忙。”
连灿:“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头脑发热。”
Emma离开后,连灿望着她的背影暗自思忖,改变一个人真没那么容易,如果突然变了,大概率受了外部压力,暂时而为。
晚上演出圆满成功,包括后两天的大都会歌剧院的演出。
最后一天聚完餐出来,靳越终于没看到梁所遇跟着,找到了机会和连灿单独说话。
“他回北京了?”他追上连灿陪她出门,问道。
连灿有些诧异他跟了上来。
“没想到你已经开始新感情,我以为我还可以对你做一些弥补。”他垂着眸扬起涩笑。
“弥补?”连灿笑,“要是还有和尼古拉斯合作的机会,还得拜托你多多益善。”
靳越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上前一步和她并肩,眼底露出试探,“他在北京,异国恋很难维持感情。”
连灿噗嗤一声没忍住:“操这些心干嘛,近距离该分不也得分。”
靳越尴尬笑笑,头一下一下顿着,缓缓,眼神锁住连灿的侧脸,“你回来,我还以为我们会有机会。”
“我说了,工作机会我接受。”她看了眼手机,说话时漫不经心。
靳越见她打太极,索性直话直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工作,你们异地,工作性质又完全不同,大的方面来说对彼此没什么益处。”
连灿脚步放缓,终于认真听他说话。
“我们如果在一起至少工作上可以互相成就,我现在有能力,可以提携你,再也不会丢下你…”
她脚下一顿,停下身看着他,眉毛扭成波浪,尽显疑惑,“靳越!你对着一个正处在恋爱关系里的人说这些合适吗?”
她回想刚才他的那些话,笑道:“怎么在你那儿,我总是没什么选择权呢?”
“我,有工作、有钱、能力也还行,家人朋友爱人一个不少。”
“你说我需要你的弥补吗,需要你说的那个机会吗?”
她的轻松自在让靳越有一瞬间愣怔。
连灿叹了口气,“靳越,其实你是在意当时和我划清界限这个决定而已,你后来一定常常想,自己怎么能那样做呢,对吗?”
“所以你总想所谓的弥补,让自己好受一点。你对小猫都记挂那么久,何况人呢,这个人还经常在你面前晃悠。”
靳越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遁入空洞。
连灿拍拍他的手臂,“活得自在一点,不必纠结那么多,人哪有完美的。”
连灿对着远处的车挥手,又回身对靳越道:“你说我和梁所遇在一起没什么益处,从客观现实看来确实是,但这是我们两个最不在乎的点。”
远处的车灯照亮他们,靳越多愁善感地站在那儿,脑子里出现了父亲经常说的话:你要做的更好,大家才喜欢你。
他总想获得所有人喜欢,从此少了很多棱角,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错,但他的心怎么还是一个个孔洞。
他喜欢在音乐里沉溺,那样他不需要思考太多和人的关系。
车子慢慢靠近,梁所遇从里面走下来,轻巧打了个招呼,“您住哪儿,顺路的话一起走得了。”
靳越眼眸一颤,模糊不清的视线逐渐回归正常。
梁所遇正把准备好的围巾围在连灿脖子上,又拿过琴盒放在后排,还给琴系了安全带。
手垫着门框等连灿坐进去,轻轻关门。
街道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宁静,一些白噪音在靳越耳边萦绕。
他勾起一个弧度,对面前的人道:“我不顺路,你们两人作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