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见黛玉提起这件事,顿时来了精神,道:“可不是嘛,蓉哥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让他学着先祖淬炼筋骨、打磨身体,偏偏吃不了这苦。之前珍大哥用去了东府里恩荫的名额,又把他送去国子监读了阵子书,却也还是不成,最后更是被退了回来,闹的颜面无光。珍大哥便替他相看了一门亲事,只盼成家之后能够稳重一些,早些为东府开枝散叶,也好让这偌大的家业能够传承下去。”
前世黛玉可没有这种听闲话的机会,那个时候她正处于自怨自艾之中,又跟宝玉分别住在碧纱橱的内外,连点自己的私密空间都没有,自然也没机会跟凤姐交好。
因此,对于东府里贾蓉成亲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直到一年多以后去东府赏花的时候,才算是第一次认识了贾蓉的妻子秦可卿。
如今,黛玉跟凤姐和三春等人的关系,比前世还要更好一些,因此众人在谈论些府里的八卦消息的时候,也就不会再避讳着她。
再加上逍遥居的下人们,也时不时的会从外面打听一些消息回来。
所以黛玉重生之后的消息来源,可比前世要多的多了。
不过想到贾蓉即将迎娶的那位秦氏,黛玉不禁眉头微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太虚幻境中,有关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判词,其中涉及到这位秦可卿的,就有一句“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后世之人以此为依据,对于秦可卿的身世和宁荣两府的覆灭做出了诸多的推测。
绝大部分观点,都认为秦可卿的身份极其特殊,她的死也拉开了贾府大厦倾覆的开端。
甚至还有些阴谋论者认为,秦可卿其实是皇家的私生女,贾家为了向皇帝投诚邀功,就由元春出面揭露了秦可卿的身份,之后又画蛇添足的主动替皇家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元春才因功得封贵妃。
但贾家对待秦可卿的方法和手段,并不合乎皇帝的心意,最后才会因此而获罪,元春也横死宫中。
不管这些推测是真是假,但秦可卿身上的确有着诸多疑点,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就连凤姐,在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的问号,不明白贾珍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才为贾蓉找了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
“东府向来在子嗣上相当艰难,如今已是三代单传。虽说如今爵位已经降到了珍大哥的三品将军,但怎么说也曾经是国公府的门楣,又是贾氏的长房嫡脉,珍大哥现在可正担着族长的重任呢。如今他膝下只有蓉哥儿,将来无论是整个东府的家业,还有族长的位置,少不了都是蓉哥儿的。以这样的门第出身,就算没那么大的脸娶个公主回家,求娶个郡主、县主之类的,还是够格的。毕竟那可是堂堂宁国府的当家奶奶,日后整个贾氏宗族的宗妇。可听说那秦氏,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工部营缮司郎中。”
凤姐在这件事上似乎相当的有倾吐欲,黛玉只是随口问了两句,就顺理成章的引出了她的一大篇话来。
直说的自己口干舌燥,急忙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也不管已经放的有些温凉,黛玉忙着让人给她换上新茶都没来得及。
凤姐却压根没注意入口的茶是热是凉,神秘兮兮的朝黛玉招了招手,让她凑近一些,随即又接着八卦道:“虽然人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以宁国府的门楣,怎么也不可能找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做亲家。所以你说,珍大哥是不是脑子有些糊涂了?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听说那秦氏竟然还不是秦业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从养生堂里抱回来的。”
说到这里,凤姐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嫌弃的神色:“你说,能把自己的孩子丢到养生堂去的,又能是什么样的人家?这种人家生出来的儿女,能当得起宁国府的女主人、整个贾氏宗族的宗妇吗?”
经过凤姐这么一分析,整件亲事的确显得漏洞百出,到处都充满着荒诞和不合理。
黛玉奇道:“既然如此离谱,怎么就没个人来劝劝珍大哥?”
凤姐摆了摆手道:“你不了解东府里的情况,跟咱们这边府里又有不同。自从敬大爷出家修道之后,整个东府完全就是珍大哥的天下,他只手遮天、说一不二,压根就没人敢跟他呛声。这边老太太、大老爷和老爷,虽然都是他的长辈,平日该敬着还是敬着,但毕竟隔了一层,也不好太插手管他的家事。等这边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双方的庚贴都已经交换过了,连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也只能随他去了。”
凤姐又跟黛玉说了好些话,虽然对贾珍的决定有着诸多的不满,但等到中秋那日,这边府里的人还是得过去捧场,毕竟两家的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只是她话里话外,都难掩对那位尚未过门的秦氏的嫌弃和不满,总觉得对方小门小户出身,定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跟贾珍后来续弦的尤氏差相仿佛。
黛玉听了,在心里不禁又是摇头,又是暗笑,想到若是凤姐知道,秦可卿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知心人,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不过在凤姐离开之后,黛玉还是独自坐着想了一回,寻思有什么办法能够破坏近在眼前的这门亲事。
毕竟原着都已经点明了,秦可卿就是宁荣两府败落的根源之一。
如今黛玉自己还在贾府这艘破船上,还有那么多关系不错的姐妹,一旦大厦倾覆,众人的命运也会受到影响。
站在她的角度,自然是想尽可能的避免或者努力推迟大厦倾覆的时间,好让自己和姐妹们能够找到新的出路。
因此,若是能够阻止秦可卿嫁入宁府,免去今后她同贾珍的那段孽缘,不管秦可卿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应该都不会再影响到贾家。
只不过,事情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