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八戒已经下了楼，门口的保卫人员站了起来，八戒站住对他们道：“你们不要听他的，我跟安局长是朋友，一块过来的。又不是你们关的人，拦我干什么？”
说罢，依然往外走。两个保卫人员看这个人的确是安付局长带进来的，显得无所适从，竟然跟着他走到了楼门外。
方组长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他是安付局长带来的不错，可他是来投案的，不能让他走。”八戒已经来到院子里，转脸对方组长道：“我跟你讲的清清楚楚，投案是因为你们抓错人了，只要你答应换人，我自然留下来。不答应换人，我才不留在这里呢。不讲理呀？”
方组长已经来到八戒身后，对他道：“别那么多废话，你是来投案的，就是嫌疑犯，怎么还想走？”
这时候，八戒周围已经站了好多人，方组长喊其中两个道：“小朱、小杨，交给你们俩了，暂时先把他带到七号，那房间不是闲着吗？看好他，不能让他跑了。”
八戒道：“方组长，你不要逼人，要抓我也得安局长说话。他是公安局的，你是干什么的？”方组长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都得听我的、”他又指着小朱小杨道：“他们两个是公安局的，还抓不了你吗？”八戒道：“我听说现在抓人得有拘、拘人证，逮、逮人证，你有吗？”八戒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证，只能说出了“拘人、逮人证”。
方组长理直气壮地道：“我们这里是县纪委、政法委设立的大要案特别调查组，只要案件需要，什么证都不要，就可以传唤调查。”八戒道：“哟，你们还真够特别的。可我是自己来的，你们没传唤我呀？”方组长道：“别废话了，自己投案的，还需要传唤吗？快进房间，等待询问。他们两个会照顾你的。”
小朱、小杨看八戒站在不动，便走到他身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人托起一只胳膊，对八戒道：“走吧，方组长已经安排了，进房间就是。”八戒问道：“你们两个是公安局的吗？”二人答应：“是。”八戒道：“帮我去找一下你们安局长，我跟他有话说。”小朱道：“你先到房间，我们再去找好不好？”
八戒对他道：“我跟安局长说好的，能换人我才进来。他这样稀里糊涂的想把我也关起来，说什么也不干！”小杨道：“你也不用着急，进了房间，有你说话的机会。”
说着话，二人便用力想推他走。八戒站稳脚跟，道：“凭你们两个，动不了我。”小朱觉得他力气大，真不好架。故意道：“自己走吧，我们干嘛要推你呢？”八戒道：“你们俩还像有点功夫。既然在公安局上班，应该听说‘阴阳山七鬼’吧？”小杨道：“早就被抓了，还枪毙几个。怎么，难道你跟他们也有关系？”
八戒道：“当然有关系。这事牵涉到西关的庞召。当年庞召一伙到我小吃店闹事，被我打怕了，雇阴阳山七鬼为他报仇。他们七条铁棍来斗我一个，却被我打得落花流水。要不是手下留情，他们早没了性命。要知道后来政府枪毙他们，还不如当时就解决了呢，也省国家浪费子弹了。”说得几个人面面相觑。
方组长听他还在吹牛，不由得道：“看起来你跟这些黑社会还有瓜葛？”八戒道：“不能叫有瓜葛，应该说我跟他们是死对头。”方组长问道：“你刚才讲这些话什么意思，威吓人吗？”八戒道：“威吓谁？”他扭头对着小朱、小杨道：“我就是说给他俩听听，不要胡来。我自动来投案的，还需要你们动手吗？”
二人松了手。小朱问道：“你就是西关开饭店的猪老大吧？”八戒道：“听说过吧？我就是前几年收拾地痞流氓、打跑七鬼、制服鹞子眼的猪老大。”
小朱点了点头。八戒指着方组长道：“这一回本来也想做好事，主动投案，告诉他抓错人了。我才是那个应该抓的人，可话还没说清楚，这个方组长就给我扣帽子。我这人吃软不怕硬，告诉你们，只要我不愿意，就是再找几个人也动不了我。”方组长气呼呼道：“你们听他讲的什么话？在这里还想玩横的，他有多大本事？我倒不相信，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走了他不成！”
小朱听说过猪老大的一些传闻，怕事情闹大，对方组长道：“方组长，还是叫安局长来处理吧？”方组长更气了，道：“怎么，他不来就没法处置他？谁怕谁靠边站，有的是警力！”小朱解释道：“不是怕，他不是要找安局长吗？还是叫他来比较妥当。”
方组长要的是尊严，怒冲冲道：“他说怎么就怎么的，无法无天了？我就不信，连一个自动上门的嫌疑人都管不了，那就不要办案了！”又指着后边一个道：“林所长，你们几个上，把他请到房间去。我就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后面几位警察只得围了过来，林所长劝道：“猪老板，你还是自己进去，省的惹麻烦。”八戒道：“怕麻烦你们就别过来，让他自己动手！”
几个警察互相看了看，林所长对八戒道：“最好不要动手。既然是投案自首，会适当减轻处罚的。要这么闹起来，那就事与愿违，结果不一样了。你心里应该明白。”八戒道：“当然明白，现在就事与愿违了。本来投案，就是想换走被抓错的人。可这个方组长不仅不答应，还给我扣帽子。这才要走的。刚才你们都听见了，他又说我跟黑社会有瓜葛，吓得我还敢投案吗？”
方组长对几个警察喊道：“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投案就是投案，还有换人的道理吗？”又喊道：“林所长，，快把他弄房间去，严加看管！”
林所长答应：“是。”随即给其他警察打了个手势，几个人一起上，围到八戒跟前。八戒一看这阵势，指着他们问道：“我要找你们安局长，你们这样对我？”林所长道：“既然要找安付局长，这事就好办，你先进房间歇着，我亲自去喊安付局长。怎么样？”八戒道：“要喊你现在就去，为什么非要我进房间？”林所长道：“这是规矩呀。领导讲话了，你也得给个面子。”
八戒问道：“给谁面子？”林所长道：“就算给我面子吧？”八戒道：“给你面子。只要我进了你们那个房间，就算是进‘号’了，起码名誉不好听。我也不想进，谁给我这个面子呀？”林所长道：“你这么说，别怪我们不客气。这可是你逼的。”他喊了一声：“大伙上，架也把他架楼上去。”
双方正要动手，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停，不能胡来！”大家回头看时，见是安付局长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林所长这才招手，让警员后退。
原来是小朱知道安付局长在审理室，趁大伙不注意，便跑过去喊了安付局长。
安付局长来到跟前，问八戒：“猪老板，你不是来投案吗，怎么板凳没捂热就要走？”八戒指着方组长道：“还板凳呢，他叫我蹲墙角！”
安付局长看着方组长，问道：“他什么意思，问题说清楚了？”方检道：“三句话没说就急眼，说他是来换人的，让我放人，这不是笑话吗？”
安付局长问八戒：“来时候我跟你咋说的？叫你一定要想好，这里可不是随便进出的。你不是答应了吗？”八戒指着方组长道：“是答应了，可你怎么把我交给他呢？他老给我扣帽子，我受得了吗？”方组长道：“给你扣什么帽子，都是你自己说的吧？”八戒道：“我说什么了？大伙都在这里。安局长你也知道，我当年打跑阴阳山七鬼的事不假吧？明明是庞召雇凶杀我，可他说我跟黑社会有瓜葛。”
安付局长问道：“现在提这件事干什么？”八戒道：“怎么不提呀？方检让你的手下跟我动手，这不跟庞召雇凶杀人差不多吗？”安付局长道：“胡说八道，怎么这样比喻？”
方组长也道：“简直是无法无天。”八戒道：“谁无法无天？我说的是理，就是提醒他们，我这个人也不好惹，最好不要动手。不然的话，伤了这些小弟兄们，我对不起你安局长呀？”安付局长道：“小题大做了。你要是想对得起我，那就听方组长的，我告诉你，这个调查组都得听他的。”
八戒居然笑了，道：“你们都听他的，这不都办成冤假错案了吗？”方组长道：“你听听、你听听，是我跟他扣帽子，还是他污蔑我？”安付局长严肃地道：“猪老板，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八戒道：“谁开玩笑？我来到这里，他给我加多少罪名了，你知道吗？”
方组长问道：“我给你加什么罪名了？”八戒道：“你一张嘴就给我加罪名：我跟你说做生意的事，你说我贿赂人；我跟小朱说七鬼的事，你说我是黑社会；我说付所长抓过我，你说我是惯犯；现在又说我无法无天。你还能给我加多少罪名？——方组长，我无法无天，会来这里投案自首？”
方组长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喊道：“这叫投案自首吗？”八戒道：“不投案自首，我来这里干什么，就让你给我扣帽子？”
安付局长对八戒道：“猪老板，话说多了没意思。你既然说来投案的，就得有点诚意，得像个投案的样子呀？”八戒问道：“投案还要什么样子，我这个子样的还不能投案？是不是还要打扮打扮？”安付局长道：“谁让你打扮了？我的意思投案是来坦白、交代问题的，就是要争取宽大处理的。起码态度要诚恳，你做到了吗？”
八戒道：“怎么没做到？我进了方组长的门就点头哈腰的。你让我喊他方检、方组长，我也喊了。你把我交给他，我相信他应该是个好人。可是他把我当坏人了，二话没说，就叫我蹲下，还得蹲远一点。”
方组长道：“不是让你坐椅子上说话吗？”八戒道“我还是听了你的，先蹲下的呀。就是肚子大、不好喘气我还是蹲下了。安局长，我态度还不够诚恳吗？”
安付局长正要劝他，方组长急不可耐，大声喝问道：“这也叫态度诚恳？你没把整个大院闹翻天！”八戒指着他道：“这是你逼的，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乱扣帽子，我还非要听你的吗？”
方组长是个要面子的，听他说话处处不让人，气呼呼道：“我给你扣帽子？你觉得自己干净的很哩，为什么要投案自首？”八戒道：“方组长，今天把话挑明了，我来投案心里是有数的。我虽然搞倒买倒卖，我也是咨询过高人的，能干的买卖才去干，不能干的事情再挣钱也不干。我的朋友都是私人企业的，我进的是他们的商品，怎么叫倒卖国家物资了？这事跟万事通根本没有关系。都是俺老猪干的，你们又能给我定个什么罪？怪不得人说，有些当领导的想的是搞活流通，有些领导想的是搞死人！”
安付局长听八戒的话有一定道理，特别是后面两句有点震撼人心。但是，毕竟不能在这里争论。忙对八戒道：“好了好了，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你听我一句话行不行？”八戒道：“当然行。跟着你来的，不听你听谁的？”安付局长道：“那就好。我们五点钟有个碰头会，你先到房间里去，等开完会再来处理你的事，行不行？”
八戒瞪眼道：“那不行，他安排的地方我不去。”安付局长问道：“那你到这里干什么？既然来了，就得有个说法，是走是留得我们说了算，你懂吗？”
八戒道：“懂也懂，可话没说清就要把我关号里，那可不行。”安付局长道：“谁说把你关号里？我让你到房间里去等一下。哎——你不老早就要住不要钱的宾馆吗？这里就是宾馆，比大胡子说的那宾馆好多了。不信，我带你去看看，行吗？”八戒道：“你带我去可以，要敢把我锁那里，老朋友我也饶不了你！”
安付局长跟院里的人打招呼道：“你们各回岗位。”便带着八戒走了过去。问他道：“你是吓怕了怎么的，谁说会把你锁房间里？”八戒道：“你们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我在洪山是吃过亏的。付所长的一个兵，竟然把我锁在楼梯栏杆上。”安付局长道：“小付的兵能锁住你？”八戒道：“不是上他的当吗？后来我把栏杆拽劈了，狠整那小子一顿。”
说着话，小朱把他们带到七号房间，八戒一看，果然是一个标准间。高兴地道：“好好好，我从崇山拉货连夜赶回来的，正要睡一觉呢。”安付局长问道：“又拉什么货？”八戒道：“电冰箱，这里买不到的。你想要我给你搞一台？”安付局长笑着道：“你还真有本事，可是我用不着。那就这样，你先睡一觉，不打扰你了。”
安付局长来到方组长办公室，方组长问道：“他还真听你的，送房间了？”安付局长道：“睡觉去了。”方组长道：“你说的倒轻巧，他这样的，得安排人看严点。”安付局长道：“没事的，他是自动找上门，没有个结果，他不会走的。”
方组长一脸怀疑，问道：“什么结果，要咱们放掉万事通？”安付局长拽把椅子坐下来，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刚才我去审理室，问了一下上午对万事通的问话情况，整体上跟这个猪老板说的基本一样。万事通还讲，搞活流通是现行政策允许的，上级主管部门非常鼓励，也是承包责任制的经营策略。这个问题既然提出来了，我觉得值得探讨。我们办案也得注意经济发展政策，不能偏离改革开放大方向。”
方组长脸色变得难看，问道：“什么、什么？偏离改革开放大方向，你也上纲上线了？搞活经济也不能胡来，套购国家计划物资是犯罪，我跟你的观点不敢苟同。”
安付局长道：“办案不能主观定论，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咱们凭着一张检举信把人抓了，不能也凭检举信就把性质给定了。这个老猪不是说吗，他进的是私人企业的商品，怎么叫倒卖国家物资？”方组长道：“你听他海吹胡嗙，私人企业有计划内自行车吗？”安付局长道：“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但是，只要他能搞来，交给了公司，公司按照他们的有关规定去经营。只要不是倒买倒卖，就不算什么大事。”
方组长惊诧地道：“啊？不是倒买倒卖，那是干什么？”安付局长道：“上午牛科长他们已经到五交化公司调查了，进来的这批飞鸽自行车，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计划内商品。这一百辆自行车的去向也查明了，一部分老猪卖给自己人了；万事通公司也售出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转给百货商场出手了，都是平价出售，没有卖高价的情况。不过，百货商场用自行车带销出一部分积压商品，这也是商业经营允许的，你说，能给他们定什么罪？”
方组长态度有些缓和，道：“没有倒买倒卖，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安付局长道：“抓的快，查的也快，兵贵神速，使他们没有造假的机会。其实这些东西账面上就能反映出来，何况他们又调查了具体经办人和一些当事人。”方组长道：“不能只相信账面，他们搞经营的，平常也会做假账。再说了，你说的这批自行车的三个去向，就很有问题，难道没有再次倒卖的可能？”
安付局长道：“这个事情就不好说了，咱们查的是万事通的问题，我觉得只能查到这一步。至于其他个人买了自行车，再到黑市去卖高价，咱们没有这个精力去办这些案子，只能让‘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去查吧。”
方组长知道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早就撤销了，安付局长这是故意嘲弄自己，心里有些窝火。但考虑到是同级别负责人，资历也比自己老，而且是第一次合作，只能婉转地道：“这个案件也是你们一把手同意的，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安付局长道：“怎么叫不了了之？可以继续查，反正自行车的事情基本就这样。你说往下还怎么查？”
方组长问道：“其他商品呢？”安付局长道：“除了计划内的商品，其他都是正常经营，包括老猪帮他们进的货，由于都是畅销货，使公司的营业额、利润大幅度上升。他们是给了老猪一些补贴和奖励，都在账目上，我觉得也是应当的。暂时还没发现其他问题。”方检问道：“他们给姓猪的多少钱？”安付局长道：“一共两万多块钱吧。”说得方检大吃一惊。正是：
不怪方检惊又乍 天文数字太可怕
如此大案不查处 何谈党纪与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