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的牢狱生涯,已经让她们完全认识到自己绝无回转余地的人生。
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风家曾是京城乃至整个权贵圈的上流人士,如今落到问斩的下场,也着实令人唏嘘。
距离午时一刻还有一会儿,风家的人排成一排跪在地上,个个的神色皆是狼狈而麻木,风归业眼底倒是依旧闪动着不甘,但也无济于事。
二楼的茶楼上。
沐辰之带着周月婵站在窗边,他神色复杂而感慨,目光则是死死盯着即将被斩首的风家人。
幼时父母在自己与姐姐面前被灭门的场景不由浮现,与眼前等待问斩的风家人逐渐重叠在一起。
十几年的仇恨即将在今日完全了结,他心底除了快意之外还有一丝惆怅。
为了复仇姐姐付出了太多,如今依旧在深宫中步步为营,若非是他了解姐姐的野心,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姐姐入宫。
他与姐姐的身份,早晚会暴露在日光之下,到那时姐姐还能全身而退吗……
沐辰之思绪万千,面上神色也十分莫测,越是临近姐姐生产,他有时便会越觉得让姐姐入宫是个错误的选择。
正当沐辰之沉浸在自己想法中时,他放在窗框上的手只觉一暖,是周月婵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周月婵冲他温暖一笑,轻声说道:“夫君,不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周府也会与你站在一边。”
她能感觉到夫君心底还有未言明之事,但她并不想追问,只要对方能够真心待她,许多事她都能主动妥协让步。
沐辰之看着身旁女子的温暖笑容,他心底一动,不禁将人圈进怀中。
“月婵,你等等我,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所有……”
待姐姐在宫内平安,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周月婵抬头看向眼前清隽男子,只说道:“娘亲曾说真相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心,夫君,我只要你心中有我即可。”
她对这人一见倾心,先爱上的总是要吃些亏的,她早早便做好了当平妻的准备,但对方却将她娶做正妻。
她能确定对方的心,便什么都不在意了,只要是对方想要做的,她都会支持。
沐辰之听周月婵这般说,只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分,他忍不住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眸,他想要看看那双满是他的双眸。
女子小脸白净,那双眼底满是情谊与信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感情,也是他缺乏的,他一直渴望的……
他忍不住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月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月婵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周月婵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忍不住将自己塞进男子怀中,只觉自己是最最幸福的女子。
两人心与心相贴,无须言语就可感受到对方的情谊与缠绵。
沐辰之脸上复杂的神色被温和与缱绻代替,他将周月婵搂在怀中朝菜市口问斩的地方看去。
只见风阮莹正死死盯着他,眼底的恨怨交织,好似那满是怨气的女鬼般,想要将他拖入十八层地狱。
沐辰之心底并无任何波澜,若是真能下地狱,那么第一个下地狱的,一定是风家人。
午时一刻已到,燃放的线香即将熄灭,刽子手将手中磨得寒意铮铮的鬼头刀高高举起,只等监察官一声令下。
沐辰之率先关了窗户,他将周月婵带回桌前坐下,再开门叫了守在门口的小二点菜。
隔壁房间。
一个相貌俊秀的阴郁男子正站在窗边,他此刻紧紧盯着楼下问斩的场景。
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气质郁沉,模样却生得格外俊俏,五官俊秀,眼尾微微扬起,尤其是那一身的白皙肌肤,甚至比女子还要通透。
有些雌雄莫辨之美。
若是佳柔在这,定会惊呼此男子与仙逝的淑太妃有几分相似。
这男子便是从苏州急急赶回京,就为了看风家问斩的郑长离,他本是郑家主脉,淑太妃大哥的儿子。
他原叫郑听澜,当年郑家出事,他父亲便果断将他过继去了一个隔得老远的苏州旁支名下,随即便被送去了苏州,名字也改成了郑长离,京城没过多久便传来他父亲与郑家七零八落的消息。
远在京城的主脉郑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他这一个被送来苏州的郑长离,以及深宫中的姑姑,又过了几年,沈家被灭门惨案也传来。
他幼时的玩伴,以及藏在心底的姑娘都成了灰白色,更令他绝望的是,短短几年内他的姑姑也仙逝。
他在苏州过得并不快乐,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这十多年里,郑长离从来也不甘心,在苏州他的叔叔被打压后便会骂他扫把星,但他从来也没放弃。
他努力读书,做了个小小书吏,算是勉强混进了官僚,叔叔一家对自己也算是有些好脸色了,就当他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有可能找到当年的证据时,现实再次给了他狠狠一击……
这时,‘嘭!’地一声,木窗被一只纤细手臂狠狠关上,外界一切都被隔绝开来,只剩下屋内飘着的若有似无的香气。
“呵,郑公子可是看好了?你的仇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那我呢?你答应我的事呢?可要准备履行承诺,还是说你的心里依旧装着那位故去的沈小姐……”
说话的女子站在郑长离身后,她一袭绯红长裙,眉眼精致却并不柔和,神色间也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锋利。
似那长在野草中的玫瑰,夺目又伤人。
这是苏州知府家的嫡小姐,名叫秦锁心,虽是嫡出但她生母早早就去世,其父很快便有了续弦。
可以说她这嫡小姐过得还不如庶出舒坦,除了要应付续弦母女的刁难外,还要防着父亲将她嫁给老头,她索性便反了,将父亲与风归业来往的书信偷了出来……
这期间她倒是觉得郑长离不错,便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倒是委屈了自己,堂堂知府嫡小姐,有事没事还要去跟个死人争风吃醋。
郑长离看向秦锁心,他脸上的郁色消散,有点点红晕逐渐爬上他耳根,他肤色白皙,那红晕格外明显,为他增添几分别样美感来。
面对这位秦小姐,他总是束手无策,对方实在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