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平常一日,夹竹桃依旧在漫无边际的梦境中寻觅着阿姐的行踪。
只是这广阔之梦却寻不到一丝同族的气息。
夹竹桃也累了,就此驻足在彩云之中趴下休息。
结识战虎后的生活没什么不同的,依旧是白日行于大地,夜晚行于梦境。
不过,自从有了战虎,夹竹桃的生活质量倒是也提高了不少。
由于自己的捕猎技巧不精导致他时常都是用山间野果野菜充饥,幸运时猎到动物才能开荤,这也让他瘦了不少。
战虎就不一样了,作为天生的猎手,战场上的枭雄,捕猎对他来说如同儿戏,夹竹桃的食谱也在那之后丰富了不少。
“夹……桃…醒醒……”朦胧的声音传入了梦境,是战虎在叫他。
“该醒了,阿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在夹竹桃眼睛一闭一睁之际,他便看到了战虎的脸。
“汝醒了。”
“孟极……还是没有阿姐的线索。”夹竹桃的眼睛流出了眼泪,靠在了战虎的身上,“你说……我是不是注定没法找到阿姐了……”
战虎没有因为夹竹桃是个大爱哭包而厌烦,只是用舌头舔舐着夹竹桃流出的泪水。
“会找到的,就像吾与吾主一样。”起码在失去重视之物这件事上他们很能共情彼此。
“嗯……所以,你常提起的那个主人在哪里你知道吗?我找了阿姐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丝线索……这一路上又承蒙了你这么多的照顾,我也不想因为我的事浪费你的时间。”说这些话的时候夹竹桃的心中其实很矛盾。
一方面,他感觉因为自己给战虎添了很多麻烦,虽然战虎并不在意但只是这么无成本的去依靠他也让夹竹桃对他亏欠至深。
从小阿姐除了教他本事之外更为注重的就是他的品行,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夹竹桃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另一方面,他其实也不想离开战虎,他已经失去了除阿姐与姐夫的全部族人,孤身在外,形单影只,战虎是他唯一能依靠,依赖的对象。
时间越久,这种牵绊就越深刻,战虎不仅会帮他打猎,还会教他打猎的技巧,在他一次次失望后不厌其烦地安慰自己。
夹竹桃又何尝不知道在战虎找到自己的主人后自己与他便会再次踏上不同方向的道路,只是不忍心看他和自己再做这种看不到尽头的事情罢了。
“吾也不知。”战虎说着,神力在嘴中汇集凝结成了一把剑。
只见那剑锋透着一股凛冽的寒光,剑身则犹如深邃夜空般幽黑,而剑柄处雕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模样,与战虎别无二致。
随后,他将那把剑插在了地上继续说道:“自逐鹿之战吾主蚩尤战败后有关他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消失不见,吾还记得,当时的战吼声、厮杀声、哭泣声,鲜血染红了整片枫叶林,自那之后吾便开始寻找有关吾主的踪迹,最后在与汝相遇的那颗大树下找到了吾主的宝剑,吾便化作石像,等待着吾主的归来。”
战虎说完后眼神一转,看向了夹竹桃:“汝也莫要责怪自己,吾在那里已经等了不知多少岁月都未曾等到,与汝一起踏上寻主之路对吾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说完后便再次将蚩尤剑化为神力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对夹竹桃说:“继续找吧,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日我们都能找到他们。”
“嗯……”
只是,他们貌似一直都没有被命运公平对待过,今天也是没有一丝线索的白日。
临近傍晚,大雨滂沱,战虎带着夹竹桃来到了一处山间的偏僻山洞避雨休息。
“唉……还是没有阿姐的下落。”
“总会有的,先行休息吧。”战虎说完后便趴在了洞内的边缘,夹竹桃也像以往一样趴在他的身上。
雨珠击打岩石的声响逐渐模糊,夹竹桃在暖烘烘的虎毛里蜷成一团蜷缩在他的怀里,这样入睡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他能感觉到战虎的尾巴正轻轻拍打自己的背脊,就像阿姐从前哄他入睡时一样。
“睡吧。”战虎用鼻尖蹭开他耳尖沾着的草屑。
夹竹桃微微点头,洞外雨幕逐渐染上了梦幻的光晕,之后,黑幕将他的视线吞噬。
‘希望……早日找见……’
混沌的黑暗突然被血色撕裂。
夹竹桃踉跄着踩进黏稠的血沼,腐肉与铁锈味呛得他干呕。
无数折断的青铜戈矛插在焦土上,乌鸦啄食着尚在抽搐的残肢。
“这里……这里是?”
远处传来战鼓般的轰鸣,他看见浑身浴血的巨虎正用獠牙撕扯士兵咽喉。
“战……”他刚喊出声就捂住嘴巴。
不…那不是他认识的战虎。
这头凶兽金瞳淌血,利爪剐过之处骨肉横飞,背后插着数支断箭的虎尾却仍在横扫千军。
震耳欲聋的虎啸掀起腥风,夹竹桃被气浪掀翻在地,不得已的他只好在这片战场上寻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先行躲避。
他看见巨虎扑向高台上的黄袍将领,却被漫天箭雨钉成刺猬,数支长矛将他牢牢困在地上。
“炎黄小儿!受死!为吾主偿命!!”他的咆哮声响彻大地,震耳欲聋,换来的也只有无休止的剑锋,直至他昏死过去。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扬起的风沙都停了下来。
“这……这到底是……”夹竹桃颤抖着接近那只不再动弹的巨虎,完全没发现四周景象开始扭曲。
当夹竹桃来到他的面前想要触碰他的头时,本来昏死的凶兽突然暴起。
夹竹桃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只看见了那巨兽血红的双眼,随后就被他口中飞溅而出的鲜血沾染毛发,最后看到的就是他那锋利的尖牙与如同深渊般的巨口。
“不要!”
现实中的夹竹桃身子绷紧陡然惊醒,大口喘气,几滴泪珠落在了地上,随后便停不下来。
在夹竹桃还在愣神之时,战虎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用自己的大尾巴卷住了夹竹桃的身体,用自己的爪子将这只大孟极再次抱在自己的怀中
而怀里的颤抖先是停顿片刻,接着爆发出更剧烈的挣扎,却因为战虎抱地太紧导致挣脱不开。
“不要……”他低声呜咽,挣扎也停止了下来。
而战虎却只是舔了舔他的脑袋平息着他的恐惧:“吾在梦中见到汝了,吓到了汝,吾很抱歉。”
见怀中之兽终于平息,战虎也把实情说了出来:“逐鹿之战,吾主蚩尤大败,尸首异地,吾早已清楚吾主已死,停留在吾主遗留的宝剑处等其归来不过只是吾自欺欺兽的谎言而已。”
“所以……”夹竹桃转过身把脸埋进他厚实的虎毛之中,“你与我同行……不是为了找到他吗?”
战虎默不作声,只是转头看向了洞外的日出。
朝阳散落在山野间,树叶上的余露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如此的美丽,如此的令兽着迷。
“那是吾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让他羡慕的,恐惧的,希望活下去的目的:“而现在,是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