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顾志勇掌管大局，显不着顾野，只知道他性子深沉，但待人温和，竟不想是这样狠辣的角色。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画面上一波比一波凄厉的哭叫声挣扎声骤然响彻在整个会议室。
注射开始了。
众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顾野此举无疑是犯了江湖大忌，他自己岂会不知，可要想一击即中，彻底掌握主动权，让韩坤那帮人不敢再放肆，这点名誉和信用的损失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韩坤被视频里家人的哭喊求饶激到发疯，嚎着嗓子发出如困兽被逼入绝境的惨叫，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心直发抖。
事态转变太快，会议开始前还不可一世骂骂咧咧的众人，被惨烈的现实冲击得魂飞魄散。
不得不说顾野这一招杀鸡儆猴用得妙。
韩坤一派被吓得再不敢啰嗦一个字，张狂，不屑，仿佛是上辈子的事，这会儿一个个心惊胆战，脸上人气儿全无。
何文耀与韩坤一直不合，韩坤后来作死跟少主作对，他也劝过多次，现在他这种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可到底处了大半辈子了，看到韩坤现在这副惨状，何文耀心里不胜唏嘘。暗想少主这样对韩坤的家人，用dp控制，成瘾后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直接杀了。
韩坤眼看已经走到死路，要他的命可以，可只要家人还有一线生机他都得试，这个时候什么面子尊严，他都顾不得了。
他声嘶力竭喊道：“老何，你就眼睁睁看着吗，我那小孙子满月酒你也去了，你还抱过他，你忘了吗？”
何文耀浑身一震，思绪瞬间拉回满月酒那天，怀里那个白乎乎的肉团子，看着甚是喜人，他也到了做爷爷的年纪，对小辈有一种天然的疼爱，现在看到屏幕里那个哭到声音都变了调的小婴儿心里一阵阵抽痛，很不是滋味。
他们这帮老伙计一起共事几十年，韩坤一眼就看出何文耀有所松动，继续开口求道：“老何，当我求你，你救救我孙子，等我死了，他就是你孙子，给你养老送终，老何，老何。”
养老送终何文耀是不指望的，但也是真的不忍。
何文耀犹豫再三，攥着茶杯的手死死握紧了，他一向够理智，深知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少主拖后腿，可要他亲眼看着那么小的孩子遭这种罪，他也实在是做不到。
“少主，孩子就算了吧，那么小怕是受不住。”
顾野早就像看戏一样，冷眼旁观二人的互动。
他没有让人堵住韩坤的嘴巴，就是想看看人之将死，韩坤会不会破天荒地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他想看韩坤讨饶，向他低头忏悔，尽管他并不打算原谅。
再说韩坤越惨，越能起到震慑作用。
不然他忍辱负重这么久不是白折腾了？
他现在就当在耍猴，在场众人都是观众。
顾野叼着烟饶有趣味地望着何文耀，有那么一刻的沉默。
何文耀揣测不出顾野到底是什么意思，被这难捱的沉默整得有些坐立不安。
哎，就当他又做了回蠢事吧。
“少主，韩坤该死，你要怎么罚他都行，是他先以下犯上，这个咱们都没话说，少主你既然喊我声叔，那今天叔就倚老卖老一回，给叔个面子，别让孩子遭罪了，他还小……”
顾野没有生气，反而笑得肆意，“何叔，你这是想当爷爷了？我浩哥还没结婚呢，过两年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何文耀尴尬道：“是，是。”
顾野抽了口烟，下巴微抬，冲下面的人递了个眼神，视频那边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韩坤和何文耀都松了口气，韩坤脸色煞白，浑身像是泡在水里，湿得像水鬼，何文耀则是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会议结束，只有顾野和何文耀留了下来。
何文耀对今天少主的行事有些不认同，可他也知道要想一举制服韩坤那帮人，不狠下心根本不行。
既然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
少主今天卖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他不能不领情。
更何况按照之前的协议，韩坤手里的那些场子以后都交给他管，他只赢不亏。
但还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必须得说，“少主，老爷一向是不赞成做dp生意的，你这是……”
dp不比别的，危害大，量刑重，太担风险，他们现在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只要少主打起精神，以前丢失的那些市场份额不愁抢不回来。
再说今天这出一闹，以后再没人敢跟少主对着干，组织里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样激进又是何苦呢。
顾野抬头笑笑，笑容有些寂寥，“何叔，我也是没办法。”
这里已经没外人，顾野也放松了下来，不必再时时提防，对着一向对他们父子忠心的何文耀，顾野难得露出内心脆弱无奈的一面。
何文耀知道他不愿意说，叹了口气，低着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少主，有件事我不能瞒你，老爷临走前给你留了话，交代我等你振作起来再告诉你。”
顾野心猛的一紧，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什么话？”
“老爷让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老爷说那里住了个人，你会用到。他还说要你别再惦记着戚小姐了，好好活下去，你很聪明，只要努力活，会活得很好，还说人早晚都要死的，但活着的时候就痛快点，别让自己活得那么拧巴……”
何文耀还在说着什么，顾野其实已经听不清了，他的思绪总是不自觉飘远，眼前也渐渐模糊。
如果不是他，父亲也不会死。
印象中父亲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五十多岁的年纪，又是组织首领，不就是应该意气风发吗。但是父亲最后的时光是什么样的呢？
他当时并不在身边。
中午日头正烈，大会议室被明晃晃的光照得惨白一片。
顾野独自一人待在会议室里，像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目光空洞茫然。
如果不做毒，他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壮大自己的力量。
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又拿什么给父亲报仇。
可是做了毒，走上这条不归路，他又怎么好好活。
这无疑是个死胡同。
顾野久久不语。半晌，凄然一笑，喃喃道：“我还能怎么活，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