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满心欢喜,险些轻笑出声。
她虽对草药功效了如指掌,却从未探究药性本源。
两两相配,往往叠加出其他效果,是以制出的药剂千奇百怪。
而今《百草集》在手,狄秋阳对药理的独到见解跃然纸上。
清清受其精妙点拨,顿觉豁然开朗。
她转换思路,调制药膏,没想到竟一举成功。
“你既言碧灵叶难得,又何必浪费在这等人身上?”
江景深淡扫一眼清清掌中药盒,眸光清冷,无喜无怒。
那瓶伤药是她耗尽心血,精心炼制之物。
制成当天,她心花怒放,辗转难眠。
此后多天更是视若珍宝,吃饭睡觉皆不离手。
“药再珍贵,哪能和人相提并论?”
清清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挖了一块。
一小盒药膏转瞬便见了底。
然后,她动作轻柔地给女子掖好了被角。
而转过身,又顺手给了那肥猪狠狠一巴掌。
这一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
对方疼不疼不知道,她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走吧走吧。”
清清揉着手腕,又踢了那胖子一脚,这才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却发现江景深并未跟上。
她心生疑惑,转身便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给周元宝治病,她收重金;
为自己医治,她也要报酬;
一个烟花女子,她不求回报,还不吝好药。
江景深以为已经看透清清的行事作风。
可偏偏她又总有出人意料的时候。
“又疼了吗?”
见江景深沉默不语,清清只道他蛇毒发作。
她本欲上前探视,却又在半路生生顿住。
因着先前的误会,清清有心避忌。
她非必要不去触碰他,只当他是有病的陌生人。
江景深虽不明所以,却也无意深想是何缘故。
他自有傲气,加之避讳男女情爱。
即便好感已生,也以为是患难之中产生的错觉。
若清清替他解了蛇毒之困,他自当重金酬谢。
待到风雨过后,各奔东西,或许再难相逢。
江景深未曾答话,径直朝窗边行去。
清清扁了扁嘴,又悄悄扬了扬拳头。
他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倏忽转过身来。
她手还停在半空,立时被抓个正着。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清清假装挠了挠头,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推窗。
他们先前便是这般,得手后趁人不备,堂而皇之从正门出去。
谁知清清的手还没碰到窗棂,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爷?”
小厮满脸堆笑,眉眼间尽是献媚之色。
“您吩咐小的置办的点心,小的已经买回来了。”
他站在门外静候,却良久未得回应。
眼看要被当场活捉,清清陡生紧张。
她不由自主后退,发丝却不慎缠在了帘钩上。
她急忙伸手去解,却因慌乱而越缠越紧。
无奈之下,她只得狠下心用力一拽。
青丝滑落耳畔,又不知撞到了什么物件,发出一声闷响。
房中没有应答,加之近日花楼失窃的传言四起,小厮顿时心生疑虑。
“爷?您在屋里吗?”
江景深眉头紧锁,眼中凌厉闪烁。
他一把攥住清清肩头,退到一侧角落。
两人身形如电,瞬间跃出窗外。
恰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外力推开。
小厮畏缩探头,步入房中。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直到离开迎春阁很远,清清才如释重负。
眼见危机解除,她立刻便要收回手,却被江景深紧紧攥住。
“喂!”
清清未能如愿,忍不住轻叱一声。
见他仍未松手,她心中顿生羞恼。
她猛然转身,刚想骂人,却忽觉肩头一沉。
“你快醒醒!”
清清力气虽不算小,但要支撑一个比她高出近两个头的男子,仍是力不从心。
她踉跄后退几步,靠在了一棵大树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刚碰到江景深的手,灼热的温度便瞬间传来。
但热度转瞬间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抹刺骨的寒意。
清清的脸色瞬间凝重。
江景深的毒势已经愈发凶猛。
发作初期是剧痛,如今发展到了昏迷。
若是再这般一味止痛,而不寻求压治之法,只怕他会撑不下去。
清清侧过头,静静地望了江景深一眼。
他脸上泛着淡淡的青紫,双唇血色尽失。
尽管已经失去了意识,握她的手却没有分毫松动。
清清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臂上。
望着那一道小小的月牙形伤口,她眼中不由闪过复杂。
月挂中天,银辉洒落。
嘉兴漕帮据点内,一名中年男子正自斟自饮。
他脸型瘦削,嘴角下撇,周身散发出一股阴鸷的气息。
“启禀二当家的,有密报传来,大当家再过三日便会到达嘉兴城。”
杨帆步入屋内,立于男子身旁,语态恭敬。
中年男子手中酒杯旋转,眼中精光一闪,算计之色尽显。
“那些药,筹备得如何了?”
日前,自姑苏总舵密令传来。
大当家偶得奇方,分派各地分舵筹备,欲借巡视之机一并带回。
“其余药材均已备齐,唯独……”
杨帆语声一顿,牙关紧咬,继续道。
“其中有一味,嘉兴城中的药铺皆不知晓。”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劲风骤起,直击杨帆面门。
他踉跄倒退,终是栽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废物!”
方才的酒杯化作一道寒光,直击杨帆额前。
他强忍剧痛,膝行向前,连连叩首。
“二当家息怒,求二当家开恩。”
他伏地不起,片刻后,上方传来一声冷哼。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此事不成,城中药铺与你,皆不必留了!”
先前因永川巨鲸帮被查封之事,杨帆已经受过重罚。
此刻他心中虽苦,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忙从怀中取出一物,企图邀功。
“对了,今日迎春楼呈上此物。”
他手中拿着的,乃是一枚虞美人花型的白玉环。
“不值钱的玩意儿,也敢拿来献丑!”
上头传来一声嗤笑,带着不屑和鄙夷。
“近日我漕帮旗下的赌坊妓院屡遭贼人光顾,客源流失严重。”
杨帆急忙解释,唯恐再惹怒当家。
“那贼人行事谨慎,昨日却落下了这枚玉环。只要依此线索搜查,定能将其擒获。”
“哼,敢偷到我漕帮头上。”
二当家冷哼一声,语中狠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