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若当真如此,怀素认为,她并无过错。”
沈怀素上前几步,眸光如剑,坚定异常。
“城中患病之人,过半蒙其救治。
偶遇几位旧识,亦是情理之中,无需暗中勾结。”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几个办事小吏听得能洗脱受贿嫌疑,也都争先恐后附和。
柳慕白心中权衡,并未开口,但看清清的眼神却也少了疑虑。
虞紫苏见状,一时失落,一时又如释重负。
“义诊?哼,说得好听,我看就是没安好心!”
孙济世见形势似要逆转,当即高声反对。
“说不定她就是为了过关,提前布局,好从中获益!”
孙济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呸呸呸,哪来的狗叫!”
清清小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睁,狠狠瞪着孙济世。
此人阴险狡诈,屡次与她作对,如今已经超越张伟,成为了她心中最厌恶之人。
“你心里脏兮兮,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垃圾!”
言罢,她又对孙济世比了个小拇指。
“菜鸡!”
孙济世闻言,气得脸色铁青,但又骂不过她,只能恨恨道。
“任凭你巧言令色,都没资格进这第三轮!”
他冷笑连连,嘴角挂着不屑。
“谁会无缘无故给那些穷鬼义诊?不过是沽名钓誉,假仁假义!”
此番言语,无情无德,简直令人发指。
沈怀素双眸骤寒,正要发作,却听得一声厉喝。
“孽畜!混账!放屁!”
沉默许久的方厚朴忽的爆发,在场众人皆是一震。
他素来古板,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接连破口大骂,实属罕见。
“倘若世间虚伪矫饰之徒,皆能心怀慈悲,普渡众生。
纵使再多几个贪恋名望之人,又有何妨?”
怒斥完孙济世,方厚朴目光一转,看向了柳慕白。
“大人,老夫以为,沈怀素说得极是。
这位姑娘仁心仁术,她配得上第三轮考验!”
清清闻言,初时愣怔,继而心海翻腾。
她虽已多次得到病患感激与肯定,但这却是首次自一位医者之口,听得对自己深深认可。
“大人方才问我服与不服,我尚未回应。”
清清双拳紧握,目光凛冽。
仍是那张略显稚嫩的脸,此刻却满是决绝与锐利。
“我不服!”
见她竟敢当众与柳慕白叫板,众人皆是一片错愕。
虞紫苏望着她,恍惚间竟觉在她脸上看到了江景深惯有的神情。
“今日您能在这里否定我,只因您身处高位,并不代表我做错了。”
清清声音甜糯,却字字铿锵。
“即便时光倒流,我也不后悔为他们医治。”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刘大叔等人,眼中满是真诚与坚定。
“您可以为了大赛顺利开展,对柳府门前苦苦寻医之人置若罔闻;
我却不能为了一场比赛,对人间疾苦视而不见!”
孟铁心天生恶疾,其中痛苦,清清自幼便看在眼里。
正因如此,她比许多人更能体会病痛对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打击。
在药王谷时,她的心还很小,只想着要救自己爹。
踏入外面的世界,方知天下同病相怜之人何其多。
“我有绝不能输了比赛的理由,或许我该求求您......”
想到孟铁心和江景深,清清心中一软,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但在医道上,我不愿说谎。”
柳慕白静静望着清清,久久无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二人身上,等着最后结果。
孙济世先前被方厚朴一通斥责,此际早已不敢再出头。
他虽不是东西,却深谙审时度势之理。
见柳慕白迟迟不松口,他心觉清清定是无望,不由暗自得意起来。
清清虽是一吐为快,眼下却也不由有些紧张。
她这么得罪柳慕白,他还会愿意告诉她如何医治咳疾吗?
还有江景深,他虽然暂且无恙,可蛇毒在身,始终是不定时炸弹。
“如此说来,你不仅是对结果不服,连带对我,也是不服?”
柳慕白声音平静无波,其中深意却让人心生敬畏。
清清缩了缩脖子,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你不会想打我吧?”
她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跟着江景深学坏了。
好的不学,偏偏学他嘴硬。
“住口,柳大人高风亮节,岂容你污蔑!”
方厚朴眼光极高,太医院能得他真心敬服的,便唯有柳慕白一人。
他瞪了清清一眼,转向柳慕白道。
“大人,小娃娃不懂事,还需要多教。”
名义上是指责,实际却是在给柳慕白递台阶,劝他将人留下。
他本不屑做这等圆融之事,奈何沈怀素这小子实在没用。
呸,烂番茄!
“即便我愿意教,也不知有没有人,肯让我教。”
柳慕白此言一出,虞紫苏脸色顿时煞白。
周围其余人,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言下之意,柳慕白竟是对这小姑娘起了收徒之心?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沈怀素终是反应了过来,大声唤回了清清神思。
她微微一怔,走上前去。
“莫要多想,我不过觉得事情明了,你并无违规,理应过关罢了。”
柳慕白微微抬起手,示意众人不必多心。
“是否有师徒之缘,全凭第三场结果。”
直到人群陆续散去,清清方从思绪的旋涡中抽离。
她终是作为第五人,入围了岐黄大赛最终一轮比试。
这一次,她与当初榜下欣喜不已的模样大相径庭。
清清终于明白,为何孟铁心如此反对她离开药王谷。
外界质疑,对手污蔑,信念冲击......
这些,才只是刚刚开始。
诚然,以清清的性子,要她低头屈服,难于登天。
但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家,很想父母。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清清没有多少时间沉溺于怅惘中。
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透露八珍玉蛇之事。
只得强压下情绪,趁太医院众人尚未离去,去寻柳慕白。
但柳慕白以避嫌为由,不愿与她相见。
“我只是想求教,先天肺气孱弱,肾水枯竭,风邪入体,可有救治之法?”
清清望向出来传话的沈怀素,言辞间难掩焦虑。
“据我所知,即便是柳大人,对此病症也回天乏术。”
沈怀素见她霎时面色惨白,眼中光芒瞬间黯淡,心中不由不忍。
只是他一向直接,不会拐弯抹角。
“此病缠绵难愈,患者寿数难延。
能做的,唯有减轻病痛,让病人能得一夕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