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与温孤雾白一同乘坐马车。
车里空间小,又易燃,不好放炭盆。
故而临出门时,岁岁从温孤雾白的披风里找出来一件最厚的为他披上,自己也披上了绸缎庄送来的雪色披风。
她的披风领子是一层白绒绒的边儿,柔软异常,惹得岁岁时不时用手摸两把。
两人相对而坐。
岁岁抱着手炉。
温孤雾白说不冷,拿了本书看着。
马车驶出宣国公府后,先是走了一段很安静的路,后面就逐渐有断断续续的人声响起。
到了这会儿,岁岁所能听到的交谈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还有各种食物的香气被风送入鼻端。
岁岁到底是第一次出门,心中既高兴,又好奇,她见温孤雾白看书看得入神,没有出声打扰。
终究,她没能压住心底的好奇,悄悄侧过身坐着,抬手将马车的小轩窗推开一些,并透过推开的缝隙望向外间。
入眼,便是一副人山人海,灯火灿如银河的景象。
耳边,喧嚣鼎沸。
岁岁兴奋地瞪圆眼睛。
她看到街道旁屋宇鳞次栉比,茶楼、酒肆、书坊、铺子应有尽有,空地上还有一处处撑开大伞摆着各样物件或吃食的商贩。
一扫望去,这条街往前看不到尽头。
岁岁有些眼花。
这便是望都吗?
一股冷风砸在面颊,她也没觉得冷。
温孤雾白不知何时放下了书,他将岁岁脸上的欢喜看在眼底,觉得带她出来当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里是樊笼大街,望都最繁华的夜市。”
“除了这一块,往前还有乘船游河的地方,现在冬日,河面时常结冰,河风刮得人骨头疼,因此冰层不化,几乎不会有人包船游河。”
“待到明年春夏时节,温度适宜,气候极佳,晚间乘船游河的人极多,到时我与你一起来看看望都河的繁华。”
“望都城往西,还有几条很繁华的街市,也有多处庙宇,是平时百姓们拜佛还愿的地方。”
“望都城往北,往南,都是书院居多,其中国子监便设立在南边的正中央,这两边会有很多文人墨客聚集,也有专门喝茶赏花的地方。”
这些地方,只要她想,他今生会带她一一去玩。
要是哪天她玩腻了,不想待在这里了,那么他就收拾行囊,安排好手里的一切事务,与她一起离开望都,去更辽阔的地方。
他还想去她生活过的村子里看一看。
如果岁岁的先生没有辞世的话,他还想去见一见那位先生。
因为若是没有岁岁嘴里所说的先生,装着岁岁的木篮很可能顺着河流漂到不知名的远方。
再坏一点的结果,便是只是婴孩的岁岁会被激流冲走,冲翻,再……沉入河底。
这样披着绝望色彩的画面,单只是在脑海里闪现,温孤雾白都觉窒息。
他前世看过一些折子。
那是每年各处县衙,府衙向朝廷递得上报人数的折子,其中,像被河流淹没的无名婴孩的尸体会被官差打捞起不少。
而这些被夺去性命的婴孩,几乎都是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