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拜见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这是阿箬第一次单独到寿康宫请安,以往都是和一群姐妹同往,又有琅华撑着场子,她们不过是在下面附和回应几句罢了,今天一个人来还真有些紧张。
太后向来喜静不喜奢华,宫室陈列高贵典雅,正殿里摆放的几尊瓷器素净优美。
许是宫室宽广的缘故,阿箬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隐约弥漫的不是香料而是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来到太后面前,阿箬照着规矩行礼。
冬日的阳光不似夏日灼热粘腻,透过窗户洒在宫里伴着花香给人一种暖得刚好,极为舒适得感觉。
“起来吧,快坐到跟前儿来给哀家看看。”受完礼,太后就把她往跟前招呼。
太后:“现在成了慎妃,可还习惯新的身份?”
阿箬:“回太后,臣妾无才无德,受了您和皇上皇后的抬爱才有今日,若要说习惯与否,臣妾确实忐忑。”
太后对她在自己面前即谨小慎微又坦而言之的样子十分满意,谨慎是因为敬畏尊敬,坦诚是因为她忠于本心。
太后:“当年选福晋时第一次见你,那时觉得你胆大能说敢做,现在一看啊你跟贵妃一样也随着年岁渐长愈发的稳重起来,只是贵妃心思少些又是世家子弟,不免还有些毛躁,不像你考虑的更多一些。总听皇帝和皇后夸你能干帮着协理后宫,你又陪在皇帝身侧这么多年,晋个妃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用不着忐忑。”
阿箬:“臣妾再如何也不敢忘了当年太后的抬举和这些年皇后皇上的眷顾,所以只要是能令太后安皇上皇后安心,臣妾在所不辞。”
她微微低下头,言辞更显真诚。
对比前世,她今生能有这番光景怎么也没想到会和太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真是造化弄人。
太后:“好了好了,哀家和皇帝都知道你的心,哀家今天叫你来是想嘱咐你,现在你是众妃之首,往后除了尽心协助皇后外也要多在皇帝身上下点功夫,早日给哀家添个皇孙才是,打潜邸里伺候的贵妃身子要调养,那个不争气的不提也罢,余下的就你和嘉嫔还没孩子,这可让哀家挂着。”
阿箬无奈,这皇后和太后真是一对绝配的婆媳,都怀着一颗希望家里子孙满堂的心,可孩子是个玄学,不是她想有就有的,况且这辈子来的这样奇异,她断定自己是和孩子没缘分了。
阿箬:“臣妾有罪,不该让太后操心。”
太后:“哎哟,别动不动就下跪认罪,你们能把哀家的话听进去记在心里就足矣。”
所谓的苦口婆心大概就是这样,或许等到自己成了太妃时也会这样,阿箬看着太后暗暗想着。
太后对着阿箬絮叨完这些就命福伽取了一个上好的翡翠手镯送她,说是嘉奖她一直以来的功绩,金银俗气,玉能养人,她日日戴着也能时时记着今日对她的交待。
阿箬又是谢恩又是再次表决心,从寿康宫出来她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她要和曦月做好琅华的左膀右臂,让这后宫一天比一天好。
静萝看阿箬一脸认真,忍不住提醒她要把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主儿,太后也说盼您早有个自己的孩子!”
阿箬嘴上说着随缘,心里又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轿辇上她摸着那只玉镯感觉有些沉重。
“主儿,您瞧,那不是那拉常在吗?”
阿箬顺着静萝说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青樱。
这青天白日的她不去好好念经祈祷,到处瞎溜达什么?
青樱此时出现在这里,是酝酿了多日,她想去养心殿试试看弘历会不会见她。
出门前她就盘算好了,如果弘历见她,那她后面升嫔封妃至少有三成机会,如果弘历不见她,她就装作万分谦卑的在外头磕个头再走,外头的人能看见她的一片”苦心“就好,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次数多了总会被议论,议论多了她的“贤名”总会传到他耳里。
惺惺作态,累计道德资本这手段后宫还当真没人能跟她比。
“主儿,快看,慎妃娘娘!”烟霏小声提示青樱。
其实她们二人相隔并不算太远,青樱刚刚就注意到了阿箬,只是她当她是死敌,现在又居她之下,她才不想上赶着给阿箬去行礼问安,本打算悄悄走掉,没想到霏烟偏偏提醒。
青樱心里暗骂了句霏烟“蠢货”,脸上却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到阿箬面前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阿箬看她这副虚伪的嘴脸心里那股子无名火就往上升腾,心里烦着脸上却还要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和她说话,真是令人反胃。
阿箬:“那拉常在这是要去哪儿啊?今日的经念完了吗?”
青樱:“回娘娘的话,今日的经臣妾已经念完了,现在准备去养心殿看望皇上。”
阿箬:“那拉常在有心了,看来太后说的没错,这佛经确实是有令人清心劝人向善之功效,连那拉常在心里都知道惦记着别人了,不过皇上是真龙天子,受神佛庇佑,你若是真心惦记必能被感受到,否则就等着吃被自己虚情假意反噬的苦吧。你好自为之些。咱们走!”
阿箬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把她当盘菜了,见她没好心情就算了还花时间嘲讽她,这挺沉不住气的样子玉妍在肯定又要笑话她。
该死该死!!她赶紧摇摇头驱散心里的不适和对自己的不满。
养心殿里,海兰和庆常在正在伴驾。
庆常在现在看紫禁城就是个巨大的人间聚宝盆,什么奇珍异宝古玩真迹都有,从前听说的现在只要皇上挥挥手就能出现在她眼前。
她上午请完安留在长春宫和璟瑟、永琏玩了一会儿,回到自己宫里她又觉得佩戴的香囊有些旧了想做个新的就去找海兰研究新的绣样,做的有些累了想起有两日没见到皇上了就拉着海兰一起来了养心殿。
海兰看她自进宫以来除了自己找乐子其余都是皇上,不是找皇上下棋,就是找皇上品茗,真真是一刻也没闲着。
本来她这样书香门第的闺秀应该和意欢一样喜欢诗词字画,可她说她暂时爱不了那些东西,里面那些深沉的情感愁思她现在理解不全,读着没意思,等那日她能理解了再说。
海兰:“还以为你也如舒贵人一般喜欢皇上呢!”
陆沐萍:“我是喜欢皇上,可我也喜欢姐姐们,还更喜欢我自己,舒姐姐进宫是为了和皇上相守,我进宫是为了家族前途,所以我不能太过于喜欢皇上。”
海兰:“你倒是跟明镜儿似的,嘴上也不遮掩。”
陆沐萍:“姐姐笑话我,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后宫女子为了不同的目的进宫不很正常,只要不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咱们互相成全岂不美好?”
海兰不论在弘历身边多少年,为着当年的事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有时候她觉得紫禁城是个笼子,愉嫔的封号像层重重的枷锁,夜深人静时她会忍不住神伤伤心。
她忘不掉过去也没有太情愿的去面对未来,婉茵的心里想到和弘历的情爱是荒芜,她的心里则是乌了云下着永不停歇的蒙蒙细雨。
陆沐萍对她来说就像是初夏时节最好的太阳,她不怕会发生什么,也勇于接纳一切,就像她敢直面自己进宫的目的并且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再具体点就像一个侠客说要一刀宰了仇人就马上手起刀落头滚那样干净利落。
海兰歪歪头,好像这个比喻不太准确,陆沐萍这圆圆脸怎么看也和江湖侠客联系不到一处去。
回到养心殿,弘历在批阅着最后几本折子,海兰和陆沐萍正在看着皇上珍藏已久的画册,她俩小声讨论着这幅画的花更逼真,那幅画里的鱼线条更优美。
一双美人陪伴,弘历今天办公心情很是爽利。
“皇上,启祥宫的那拉常在来了,说是想来见见皇上。”李玉弓身等着皇上回复。
弘历眉头一皱:“她怎么来了,你去告诉她朕正和愉嫔、庆常在在一处,不方便见她,叫她回去按照太后吩咐好好念经静心。”
李玉见弘历脸上浮起的不悦和不耐烦,得了命令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殿内三人本以为可以恢复宁静,不想殿外传来了青樱中气十足的声音。
“皇上!臣妾许久未见到您甚是思念故而前来,今日该念的经臣妾已经念完,皇上既然忙着臣妾不便打扰,就请让臣妾给您磕三个头,明日您得空了臣妾再来看您!”
海兰啪的一下合上画册,翻了个白眼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骂道:“矫情做作,虚伪至极!”
陆沐萍见海蓝如此生气想着肯定是外头那老妇做了不该做的招惹了她的好姐姐,于是开口直言:“皇上,这那拉常在说的这番话让人好回味,许久未见您是说您冷落她吗?不便打扰还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苛待她呢!”
“啪!”这下轮到弘历翻白眼了,他把批好的奏折合上重重放在案上,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问:“那你说怎么办?”
陆沐嫔:“她这样声势浩大有备而来,无非是想见见皇上,不如您见她一见,了了她的心愿?”
弘历脸一黑看似有些生气望向她:“不许故意试探朕,说正经的!”
陆沐萍见状忙不迭的跑过去给弘历按摩捏肩:“嫔妃给皇上请安太正常不过了,您若直接把她打发走了怕是不妥,不如让人去告诉她过些日子您会抽空去看她,让她先回去好好待着,具体什么日子还是皇上您说了算!”
弘历没接她的话,反而对着海兰说:“愉嫔,你瞧瞧你宫里怎么有这么油滑的人,改日朕可要好好问问她阿玛在家时怎么管教的,心眼一个挨着一个。”
海兰却不当一回事的笑着回复:“皇上 ,庆妹妹是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臣妾看她的提议挺好,现在太后不待见那拉常在,后宫姐妹也难以忘却过往与她相交,她能亲近的就只有您了。”
弘历把茶盏放在桌上,拍拍陆沐萍的手用,又指了指门外,示意陆沐萍代他去回话。
青樱三个头磕了挺长时间,等最后一个头磕下去她在心里数了二十下,正心灰意冷之际听得“吱呀”一声。
青樱以为她的“诚心”打动了弘历,正当她激动得要起身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坠着细珠、做工精致的花盆底鞋,再向上望去是一身橘黄常服打扮的年轻女子。
活过来的心一下子又掉了下去。
有些失望又自觉被看了笑话的青樱喃喃问去:“怎么是你?”
陆沐萍接过海兰的接力棒,对她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那拉常在,皇上特让我来告诉你说让你回宫好生待着,等得了空自会去看你。”
青樱:“皇上为什么不见我?”
陆沐萍传完话正要转身离去时,青樱却不死心的问了起来。
她又是一个大白眼:“皇上见不见你,你心里不清楚么,旁人也看了你做的,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青樱见陆沐萍如此不留情面的戳破自己心思忍不住要翻脸,但是脑中闪过冷宫的日子马上冷静下来,她起身给陆沐萍行完礼端着淡淡的笑容,看似不怒不愠的转身离开。
霏烟跟在身侧,把暖炉递给她小声问明天还来吗?
青樱驻足,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说了一个“来”字。
霏烟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刚刚庆常在的话她可是听清楚了。皇上让主子回去好生待着,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再去了么,主子一意孤行,不是找不痛快吗?
青樱想得则是只要你不叫人把我拖出去,我就每日都来请安磕头,大不了小点声,难不成弘历还能因为自己请安请的殷勤了罚她不成?没有这样的规矩。
霏烟看她一脸坚定,心中有话也不敢说出来,只埋头跟在她后面往启祥宫走,路上青樱冷着脸一言不发,她觉得今天真是冷极了,回去可要好好帮主子想几套周全的说辞,她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