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长说完,转过身,目光落到冯强身上。
王保长眼睛瞪得差点从眼窝里鼓凸出来,朝冯强黑着脸大吼:“冯员外,你做的好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不想活了是不?”
冯强听到这话,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跌坐在土坑上面。
“保长老爷息怒啊,小民只是花钱买了这块宅基地,准备给我干爹盖宅子,好让他老人家回来养老有个舒适的地儿,没想过招惹太岁老爷啊……”
“你还没招惹?当初你买宅基地,我就跟你说了这一块不要盖屋子,这一块地儿邪门,盖不起屋子!”
“你仗着有几个钱,到处找人来跟我这里游说,非得把这块地买下来。”
“现在好了吧?挖到了太岁老爷的窝,你看这烂摊子咋收拾吧!”
王保长气急败坏的数落,让冯强百口莫辩,慌乱恐惧。
他躬身朝王保长那里不停的鞠躬赔罪,“保长老爷,我也没辙呀,我就是想要孝敬我干爹,我哪里能想到这地下埋着太岁老爷?”
“保长老爷,如今事情都这样了,您是一镇之长,还望您大人大量,给小民指条明路……”
王保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当初我好劝歹劝你不听,搬出你干爹来压我,如今出了事就要我来指明路?我指不了,你叫你干爹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王保长气得不轻,这里面还带着一些时候发难的成分在。
杨若晴在旁边看着,猜测冯强在购买地基的时候,八成是跟一镇之长的王保长之间产生了一些矛盾碰撞。
听到他们两人都提到‘干爹’的名字好几次,杨若晴猜测那个干爹可能是有点来头,来头也不是太大,但是能量可以对王保长形成一些压制。
王保长朝冯强呵斥完一通后,猛然意识到这边还有杨若晴在,他赶紧收拾好情绪,转过身,对杨若晴这里欠了欠身,道:“适才是我和冯强之间的一些事情,我一时气恼有些失态,无疑冲撞夫人,请夫人见谅。”
杨若晴抬手:“你们之间的瓜葛,我不过问。我关注的是,眼下咱清水镇挖出了这样一大坨太岁,接下来的善后安排!”
王保长转过头去,继续盯着脚下的东西,说:“这东西从前我听老辈人提起过,说这东西邪乎,不能冒犯。”
“太岁头上不能动土,更不能盖宅子,所以这太岁,既然被冯强他们挖开了,那就不能再埋回去,需得正儿八经的请走才可!”
“怎么个请法?”杨若晴问。
这王保长,是当年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在当保长了。
那时候的王保长三十出点头,比杨华忠年长个几岁。
如今二十年过去,王保长也是五十好几,即将奔六的人,头大头发花白,脸上也镌刻着深深的皱纹,不过,保长是一镇之长,在县太爷面前是个跑腿的,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但是因为手里掌握着一个镇子,以及下设几十个村子的民生,所以这王保长这些年在这个位置上,倒是过得很滋润。
当然了,王保长之所以能稳坐保长,也是因为王家是清水镇的当地大姓人家,清水镇上的铺面,一多半都姓王。
不过,在新兴的骆家也老杨家面前,王家就不够看了。
这也是王保长一把年纪了,在镇上呼风唤雨,但在杨若晴面前却跟恭敬的根本所在。
王保长沉吟了下,道:“我家有个老亲戚,是个有那方面本事的,早些年望海县有一个村子也闹过太岁,那位老亲戚当时就参与了善后……”
杨若晴心下震动,王保长口中的那件太岁事件,该不会就是谭氏说的那件吧?
“好,那就劳烦王保长去请那位老人家出马。”
然后,杨若晴又对王保长说:“这个坑里的太岁,不能让人触碰。”
“我方才让冯强去找木板来把这里圈起来,但保不齐有人不听使唤,偷偷翻进来触碰。”
“所以,还希望王保长安排可靠人手留在这里照管一二,待到你那位老亲戚到来!”
王保长连连点头,“这是我的分内事,我这就来安排!”
突然,杨若晴想起一事,她召来冯强,问他:“先前挖出太岁的时候,是不是挖下了一块太岁肉来?”
冯强仔细一想,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是肯定有那么回事!”杨若晴笃定道,她指着坑里的太岁:“太岁身上缺了一块肉,伤口还在呐!”
冯强顺着杨若晴手指的方向探头看,果真是缺了一块。
“这……骆夫人好眼力,小民佩服!”
杨若晴懒得理会冯强的逢迎,正色告诫他:“是哪个工匠挖的?”
冯强立马转头朝不远处的工匠包工头们大声询问,很快,就有一个五短身材的工匠缩着肩膀来到近前,结结巴巴说:“是,是我挖的,我,我不是有意的……”
真的是一锄头下去,卯足了劲儿挖……
“那块太岁肉呢?”杨若晴问。
工匠一脸茫然,左顾右盼,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当时挖出来,瞅见锄头上有血,被吓着了,那块肉当时挂在锄头上,被我吓得甩出去好远……”
“甩在哪?”
“那边……”
“去找!”
杨若晴自己带头从高高的土堆上冲下来,直奔工匠指的地方去。
后面,杨华忠,冯强,王保长,平安,以及那工匠都跟了过来。
结果,大家把这一片找了个遍儿,都没找到那块太岁肉。
“这下有些麻烦了!”杨若晴面色凝重。
这片工地目前是开放式的,不仅有工匠,还有前来看热闹的一群镇上居民,甚至还有附近的野狗野猫在这里溜达。
那块肉如果被谁捡走了,又或是被猫狗叼走去吃了,如果真的毒性发作,可能会给整个镇子留下隐患!
王保长显然也是从他家老亲戚那里听说过当年望海县另一个村子闹太岁的事情,当下也是面色大变。
“完了,完了,这下麻烦大了!”
“王保长,什么意思啊?那块肉很重要吗?”冯强没听过那种传闻,凑到王保长跟前询问。
结果王保长跳起来一巴掌呼在冯强的脸上:“狗曰的冯太监,你闯大祸了你晓得嘛!”
冯太监?
杨若晴的眉心跳了跳,眼角余光不动声色打量冯强。
怪不得先前第一眼看到冯强,就感觉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说他是男子汉吧,白白净净,少了一份阳刚,多了一份阴柔。
说他是商人吧,他身上并没有那种俗气的铜臭,多了几分念书人的儒雅文弱。
可你要真把他定位成念书人吧,他言行举止间,又多了几分粗鄙,以及谄媚,那种奴性,让他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的时候,说话都直不起腰杆。
可是他身穿穿的,却又是绫罗绸缎,看着便是富贵乡中的生活,身边还带着管家,家丁,对手底下的人他又一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样子。
之前杨若晴还有点迷糊,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暴发户冯强到底什么来头,现在经王保长这么一吆喝,直接点破了对方的来头。
是个太监,宫里出来的,怪不得呢,这下就跟冯强的气质给对上了。
宫里出来的,都喜欢收干儿子,拜干爹,而且很多都贼有钱。
因为他们是无后人,所以敛财是他们此生活着的唯一动力。
而这座宅子,也是老太监要告老还乡为自己选的宅子,打发小太监提前过来买地基建造。
只是,问题又来了,望海县的县志杨若晴看过的,望海县最近一百年内,都没有出过一位太监!
所以,冯强的那位干爹老太监,又是何方神圣?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清水镇养老?
在杨若晴脑子里思索的同时,王保长把冯强训了一顿,冯强的脸憋得酱紫,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也捏得嘎吱作响,但他却不敢对王保长发作。
或许这就是强龙不敢压地头蛇的原因吧,毕竟王家是当地的土着大姓,而老太监一旦告老还乡了,也就远离了权柄,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杨若晴沉默不语,不去掺和这二人的事情。
杨华忠打了两句圆场的话,然后,王保长压下怒火,对冯强说:“事已至此,你要将功补过,若是因为你们这宅子闹出的事情祸害了这么大的镇子,报到上头,别说你冯强,就算你干爹来了,都压不住,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大事!”
……
杨若晴和杨华忠准备今夜去镇上的天香楼落脚,等待王保长那边那个懂行的老亲戚过来处理完太岁的事,再回长坪村。
工地这边的差事也暂时停歇,冯强打发了工匠们,暂时让人封闭了这里。
王保长留了一队人在这里监督,以防那些好事的村民们过来探秘,惹出乱子。
杨若晴不放心他们,于是把平安也留下。
杨华忠邀请长根随自己一起去天香楼,长根谢绝了杨华忠的好意,自告奋勇和平安一起留下,在这里盯着,若是有点什么事,他们二人至少还能一个人去报信,留另一人在这里继续盯着。
在回天香楼的马车上,王保长也坐到了车厢里,“骆夫人,我送你们去天香楼吧,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冯强父子的,也想要跟骆夫人您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