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我们之间的事……”
剪不断、理还乱,她该从何说起?
她宁可装失忆,都不想面对真相。
只要一日未从赵熙川的口中听到他想杀她灭口的话,她心里对他便始终会心存一份欢喜。
哪怕这份欢喜悬在钢丝绳上,随时可能会随风而散。
她却依然不愿挥刀斩断情丝。
自欺欺人也罢,胆小懦弱也罢,难得糊涂有何错?
她只是想在心底保存住这份感情最初的那丝悸动。
“带此间事了,我们再谈,可以吗?”
陆灵犀眼底显而易见地透着疲惫、迟疑与躲闪,这是赵熙川从未见过的神情,他心底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陆灵犀恢复记忆了,却始终还装着不认识他。
但此刻,他清晰地意识到并不是谈他们二人私事的好时机。
从不妥协的赵熙川,妥协了。
“好,待回国都后,我们再谈。”
陆灵犀暗暗松口气,转身回茅草屋。
屋内,安绮山守着依旧昏睡未醒的春禾。
春禾身上依旧披着竹雷的黑色外衣,安绮山看不到她被包裹在衣服下的伤痕,但……
又红又肿的脸颊、刚刚结痂的唇瓣、带着淤青的眼角和额头,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春禾今夜所遭受的一切折磨。
安绮山微微撇过头,不忍再看。
陆灵犀进来时,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压低嗓音,“绮山,今夜多亏有你,不然……”
“灵犀!”安绮山双颊微微泛红,神色颇为尴尬,“你快别这么说,我……我简直是无地自容。”
若不是她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今晚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她的贪恋所致。
“我什么都没帮到你。”
“不。”陆灵犀叹息一声,“若非有你带路,我们不可能那么快寻到春禾。”
“晚一刻寻到春禾,她便多遭受一刻的罪。”
陆灵犀心里很清楚,今夜春禾是替她受难了。
想来,那些人的目标原是她,只是她裹着被子窝在床最里面,他们并未看到她,这才误将春禾当做她而给掳走了。
陆灵犀余光瞥见春禾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在动,心中猜测,春禾应该已经醒来,只是不愿睁眼。
她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话语,“今夜之事,除了旋风寨的人和我们这一行人,并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了,对吗?”
“你放心,我会叮嘱下面,不会让他们乱嚼舌根的。”
“我们私下将那三恶人阉了,大当家回来,可会向我们发难?”
终是谈到这个话题,安绮山知道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我知道,今夜之事定是四当家做的不对,若是往常,我爹定会因此事恼羞成怒,但是……”
“但是他怎么说都是我旋风寨的四当家,我爹这人最是护短,你们贸然出手阉了他,我爹本可能因这事怒他八分,却因为你们私下动手,而只恼他三四分,恼你们四五分。”
“那你爹爹……不适合当大当家。”陆灵犀直言不讳,“护短也得分人,像四当家这样的垃圾,根本不值得你爹爹相护。”
陆灵犀心中十分不舍与安绮山建立起的友谊,但她也很清楚,此事安绮山夹在中间,定会左右为难。
她重重叹息一声,“绮山,此事我知与你无关,但明日,你爹爹回来,定会因为此事为难与我们。”
“不管这事结果如何,我希望你心里都不要怨我们,好吗?”
“我怎么会因为此事怨你们!”
安绮山沉着脸,“灵犀,你这般说,便未曾将我当朋友。”
“你明日便会明白了。”
陆灵犀让安绮山命人送来热水与浴桶,两人合力将浴桶刷干净,然后将水温调到最合适的温度。
“春禾,我知道你醒着,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先起来,将身子洗净,换身衣服,好不好?”
陆灵犀的话刚说完,两行热泪便自春禾眼中滑落,“小姐,奴婢的身子已经脏了,还能洗干净吗?”
“奴婢不想活了,求求您,成全奴婢吧。”
陆灵犀拿着帕子,轻轻地替春禾擦拭着眼泪,“莫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此事错不在你,为何是你要寻死?”
“那三贼人,都被阉了,往后他们再也不能祸害姑娘们,你若心中还有怨愤,你便同我说。”
“是想将他们凌迟,还是五马分尸,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定会替你完成所愿。”
“呜呜呜呜!”春禾睁开眼,坐起身,紧紧地抱住陆灵犀,嚎啕大哭起来,“小姐,他们的命哪里抵得过小姐的命。”
“小姐,奴婢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对不起,春禾,是小姐没有保护好你。”
两人相拥而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春禾心中苦闷终于发泄得差不多了,再也哭不出眼泪来,“小姐,奴婢、奴婢去洗身子。”
安绮山又命人要了一桶热水加进浴桶内,余光瞥到春禾身上的青红伤痕,心抽抽地疼。
是她一时疏忽,才会造成春禾之痛,她垂眸,“春禾,对不起!”
春禾并未说什么,只是将整个身子都埋进浴桶内,甚至连脑袋都埋了进去。
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抹平春禾心底的痛苦。
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根本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对不起。
翌日,刚用过早膳没多久,吴光便来茅草屋,告诉他们,大当家要见他们。
本是安静坐在屋内的春禾,突然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和男子嗓音,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就往角落躲。
陆灵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内,满眸心疼。
“春禾,我知你不想见外人,但是……这个公道,我们必须讨回来。”
“公道?”春禾怯生生地抬眸,“小姐,他们、他们都是畜生!”
“是!”陆灵犀点头,“畜生就不配活在阳光下。”
陆灵犀双手紧紧攥成拳,“春禾,你信我吗?”
春禾轻轻点头,她与小姐自幼一同长大,这满院子的人,她不信小姐,还能信谁。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那些畜生,挺起腰杆来。”陆灵犀杏眸坚定,“今日,本小姐便叫旋风寨的人明白,敢欺负咱们安富伯府的姑娘,便得拿命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