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许宴接过书吏送上来的供词,手中把玩着挂在腰间的一枚平安扣。
那是一枚莹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的,上面没有雕刻任何的花纹图式,只在边上有一小块没有剔除的姜黄色石皮。
被主人长时间的把玩,平安扣上泛着油润的光泽。
其余的内阁属官都被带回了牢房里面严加看管。
审讯的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林北一个。
他也被从架子上放了下来,因受了刑,整个人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板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身为内阁属官的高贵与傲气,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能给我来口水喝吗?”
许宴将他的供词放在了身侧的小几上,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他长得又有些阴柔,连这笑意都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去给林大人准备些吃食,再拿些伤药来给林大人涂上。
唔,还有另外那几名内阁的大人们,也给他们都送去一份。”
许宴对着手下的督查使们吩咐,立即有人应诺。
“等一下!”
许宴又抬手叫住了自己的手下,手指敲击在林北的供词之上,脸上依旧挂着阴恻恻的笑意说道:
“问问林大人爱吃什么吧,毕竟吃一顿少一顿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对着自己的心腹安义说道:
“去召集人手跟我去尚书府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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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了宵禁之时,督监院内却是明目张胆的出来了队人马,百人的队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突兀。
巡夜的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想要上前阻拦,但看到领头之人一身朱红官服,便知那是督监院的督主许宴。
他今日彻查了内阁,又带走了好几位内阁属官的事情已经在京都传遍了。
他身上有陛下亲赐的如朕亲临的金牌,武城兵马司的人自然不敢上前阻拦,远远的便避了开去,只当做没有遇到。
只是领队的眼尖,看到他们去往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迟疑与凝重,叫过自己身后的小兵,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兵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之色,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然后撒开腿飞一般的跑走了。
许宴带着人很快就到了户部尚书乔权任的府邸,冷漠挥手道:
“去叫门!”
安义上前哐哐哐的砸响了乔府的大门。
门房极不耐烦的骂骂咧咧:
“大半夜的谁啊!报丧呢!”
回应他的是更急促了几分的敲门声。
门刚开了一条缝,安义便用手中长剑挡住了沉重的大门,用力往里推开,高声喊道:
“督监院查案,闲杂人等回避!”
他身后一众督监院的督查使也快步跟上,迅疾的分成两队将乔府的大门洞开。
众人站定之后许宴才从马上下来,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往乔府里面走去。
这个时候安义已经抓住了门房,用长剑反剪住他的胳膊押到了许宴面前。
许宴居高临下的睨了门房一眼,阴翳冷漠的说道:
“带路,去你家老爷书房!”
大越有六大世家,王、谢、沈、贺、乔加叶。
乔家亦是六大世家之一,当初嘉明帝娶了叶家的女子为妻,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得了叶家的支持,后来又笼络住了乔家,才得以顺利登基。
户部尚书乔权任是嘉明帝的心腹,也是现任的乔家家主。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胆敢在夜半之时带着人闯进府里抄家。
乔家的门房拦不住百人的督监院的队伍,机灵的小厮立即跑到后院去给乔权任报信。
乔权任今晚宿在了姨娘的院子里,等小厮跑过去,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听自己小厮喘着粗气隔着门喊道:
“老爷!不好了!督监院的人闯进府里来了,已经去了您的书房。”
乔权任本还想训斥小厮口不择言,他家老爷好着呢!哪里就不好了!
可听完后半句话本就愤怒的脸色更涨红了几分,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床榻上,高声骂了一句:
“混账东西!”
“老爷,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他的妾室从未见过他脸色如此难看,温言软语的劝抚着,却被乔权任一把挥开。
他站起身,拿了外袍便急匆匆的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他走的匆忙,扣子都扣错了位置,这会儿却是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到了前院自己的书房,看到许宴已经带着人进去了。
自家的书房此刻被督监院的人团团围住,连进去的路都被堵上了。
“让开!谁给你们的狗胆跑到本官的家中撒野的!
让许宴给我滚出来!”
督监院的人不爱逞口舌之快,任凭乔权任在门口叫嚣,却并无人搭理他。
很快乔府的护院也被召集了过来,都聚拢在书房院外,乔权任见督监院这帮人根本不搭理自己,本就愤怒此刻更觉怒火之上被浇了一层油,直接下令道:
“冲进去!”
乔府的护院皆是有些武艺在身的,当值的也有六七十人,听得自家老爷吩咐便要往里闯。
可他们哪里是督监院这些督查使的对手。
督监院的督查使之前可都是嘉明帝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暗卫,又兼之院落的门口狭窄,他们只守在门口,占了地形上的优势。
乔府的护院冲上来一个就打出去一个,冲上来两个便打出来一双,冲上来三个,嗯……门口太窄,只能并排站两个人,三个人一起上容易误伤到自己人。
很快乔府的护院就倒了一半,有些机灵的护院看到门口进不去,便想着从院墙翻进去,结果院墙倒是翻进去了,却是又被院墙后站着的督查使原路扔了回来,护院之中能站着的人更少了。
乔权任此刻已经快要气疯了,口中大骂着:
“废物!一群废物!”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本打理得十分精细的胡子此刻一翘一翘的都要立了起来,他也一摇一摇的好像快被气晕了过去。
正当他站立不稳之时,手臂上一左一右被人扶住了。
“老爷!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七老爷带着人过来了!”
管家扶住了乔权任的左手,令他稳住了身形,又听右侧有人说道:
“大哥,我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都过来了!”
来人赫然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乔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