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王一行瞧着满脸醋意的司空千落,忍不住出声揶揄:“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醋,自己心思蠢萌,还怪别人心有灵犀。”这话一出口,原本专注于天幕画面势的众人纷纷侧目。
司空长风本就心系女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将手中的银月枪往地上狠狠一杵,地面“轰”地扬起一片尘土,怒声吼道:“臭道士,你骂谁呢!”
王一行却丝毫不惧,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这是实事求是。”
司空长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家千落怎么着你了,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千落心思单纯,是这世间少有的好姑娘,哪像你,整日对别人评头论足!”
王一行却不慌不忙,身形一闪,轻巧地避开司空长风的汹汹气势,一边躲一边还振振有词:“司空长风,你先别急眼啊!你这闺女还没生出来呢,就开始护上了。”
洛水这时赶忙当和事佬,快步上前阻挡在二人身前,双手左右张开,一脸焦急地说道:“行了,都别吵了!王一行,你也是,说话没个轻重,赶紧给长风道个歉。长风,你也消消气,别冲动,冲动可解决不了问题啊。”
司空长风余怒未消,对着洛水喊道:“师娘,你躲远点,我要撕烂他这张臭嘴。”
王一行笑嘻嘻地从洛水身后探出脑袋,全然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司空长风,消消气嘛,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对千落姑娘可没有半点恶意,只是这江湖形势紧张,想让大家都清醒些,别被儿女情长绊住了手脚。再说了,我嘴虽然毒了点,但句句都是大实话不是?”
司空长风冷哼一声,并不领情,手上的劲道却稍稍松了些:“哼,少在这说漂亮话!今日之事,若不是看在师娘的面子上,定不轻饶!”
这时,只见谢宣手中捧着一叠写满字的纸张,罕见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我正在写一个话本,书中主人公有两位红颜,二人性格迥然不同,诸位可否帮我解个惑,你们觉得选对象是心有灵犀好,还是性格互补好?”
尹落霞轻轻拨弄了一下鬓边的发丝,目光流转,认真说道:“我觉得吧,过分相似的人只能当知己当朋友,不适合做伴侣。强行捆绑在一起,只会矛盾不断。就好比齿轮,完全一样的齿轮是无法紧密咬合运转的。换句话说,人是没办法和自己的影子谈恋爱的。两个互补的灵魂才会更长久。一个热烈似火,一个温柔如水,相互交融,才能勾勒出圆满的生活。”
洛水听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幸福的笑意,接过话茬:“互补也不一定会长久,还是同频最重要,要找价值观相似,志趣相投,习惯口味相似的。”说着,洛水含情脉脉地看了南宫春水一眼,眼神甜蜜到拉丝,南宫春水同样回望,眼神缱绻深情,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洛水的手。
众人原本还沉浸在话题的讨论中,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大家像是被塞了满嘴狗粮,有人撇了撇嘴,有人直接别过头去,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李心月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大家的反应稍稍平息,才轻声说道:“我觉得最好还是内核相似,外核互补,就像我和梦杀一样。我们对于正义、对于江湖和庙堂的信念是一致的,但在行事风格上,他果敢勇猛,我心思细腻,刚好相辅相成,在闯荡江湖的路上,携手共进。”
王一行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一转,嬉皮笑脸道:“要我说,这事儿没那么复杂。心有灵犀也好,性格互补也罢,关键得看有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你看,要是两个人站一块儿,天雷勾地火,啥互补同频都成了锦上添花,要是没那火花,互补同频也白搭。”
司空长风将银月枪往地上一杵,板着脸道:“照我说选伴侣就得看人品,人品好才是真的好,不管心有灵犀还是性格互补,人品不行,往后日子全是糟心事。”
南宫春水慵懒地抬了抬眼,不紧不慢道:“其实诸位所言都有道理。心有灵犀能减少矛盾,相处自在;性格互补可以增添生活乐趣;同频之人灵魂共鸣,内核相似、外核互补又能在和谐中保留新鲜感。这世间情爱,本就千般模样,又怎会有固定答案呢。”
谢宣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手中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将众人的话一一记下,嘴里还念叨着:“妙啊妙啊,有了你们这些见解,我这话本里的感情纠葛,必定更加扣人心弦。”
【天幕之上】目睹司空长风刹那间怒发冲冠,叶啸鹰心底不禁暗自窃喜。在他看来,只要雪月城深陷这场混战的泥沼,自己这一趟的目标便有了实现的可能。。然而,他的这番心思却被司空长风洞悉得一清二楚。司空长风猛地抬手,那柄长枪如归巢的隼鸟,稳稳归于他掌心,随后他将长枪举起,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千名骑兵动作整齐划一,在转瞬之间齐齐拔刀,凌厉的杀气好似汹涌的风暴,眨眼间弥漫四方。叶啸鹰统领的叶字营,全员和他一样,手持两把长刀。在骄阳的照耀下,足足两千把大刀寒光四溢,那凛冽的光芒亮得有些晃眼。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眼前的叶字营精骑是北离乃至整个天下最为令人胆寒的军队。恐惧瞬间笼罩了他们,众人蹑手蹑脚地退回房中,试图躲避这令人颤栗的肃杀之气 。
司空长风神色淡漠,对周遭一切仿若未闻未见,目光如炬,直直逼视着叶啸鹰,声音冷冽如霜,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你那点暗自欣喜的小心思能瞒得过我?怎么,心中畅快了?得意忘形了?是不是觉得我雪月城此番再无置身事外的可能,只能被你们拖入这场乱局之中?”
叶啸鹰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语气中满是蛊惑:“我可从未有过这般想法。要不咱俩搭个伙,一块儿去雷家堡?只要你帮我揪出那个人,后续的麻烦我一力承担,保准给你处理得妥妥当当。”
司空长风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中透着不悦,毫不迟疑地回绝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
叶啸鹰夸张地张开双臂,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无奈,话语中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你的掌上明珠、得意门生,还有并肩的盟友,可都在那儿呢。你倒好,稳坐钓鱼台,让我去蹚这浑水,这道理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司空长风神色冷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冷冷开口:“怎么不合常理?对了,你闺女也在那儿。”
叶啸鹰听闻,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的双眼瞬间瞪大,怒目而视,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场。紧接着,他猛地抬手,重重地砸向桌面,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坚实的桌面竟被这股蛮力震得粉碎,木屑飞溅 。“你说什么!”叶啸鹰几乎是咆哮着吼道,“若依不在你雪月城好好待着,去雷家堡作甚?司空长风,你莫不是昏了头!”
司空长风神色冷凝,语气沉稳却暗藏波澜:“唐怜月递来密信,言称有妙法可治愈叶若依的心脉,我即刻着唐莲护送她前去。当时,我第一时间便差人向你传讯,谁料你竟擅自从天启城抽身而出。至于此刻,依我揣测,叶若依大概率是与唐莲一道前往雷家堡了。”语毕,他扭头看向落明轩,眼中满是探寻之意 。
落明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赶忙应道:“确实如此,在途中我们同大师兄与叶姑娘邂逅。那时叶姑娘整个人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如纸,情况万分危急……”
“你说什么!”叶啸鹰听闻,瞬间怒目圆睁,猛地站起身,双手握拳,声如洪钟般暴喝。
“嚷嚷什么!”司空长风眉头紧皱,“明轩,莫要被打断,将此事毫无遗漏地详述一番。”
落明轩点头,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幸得萧师弟妙手施治,又逢天启城国师骤然现身相助,叶姑娘才得以转危为安 ,身子骨已无大碍。”
“齐天尘?”司空长风与叶啸鹰目光交汇,刹那间,二人眼中皆闪过一抹异样,仿佛在脑海中飞速梳理着与之相关的种种。
叶啸鹰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几分探寻:“那国师在救下若依之后,可还有其他举动?”
落明轩身姿笔挺,神色恭谨,回复道:“国师施展妙法将叶姑娘从垂危之境挽回后,仅仅与我等简短交谈数句,便即刻告辞,连片刻都未多留。”
叶啸鹰神色焦急,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与你们交谈了些什么?”
落明轩不慌不忙,沉稳作答:“当时我并未在场,据萧师弟所言,国师自北向南一路行进,途径此处不过是偶然。此番南下,想必是身负极为紧要的使命。”
叶啸鹰神色凝重,稍作沉吟后,再度抛出疑问:“那若依伤势痊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落明轩面露难色,语气中满是无力感:“我本欲护送她与千落师姐一道返回雪月城,怎奈她们去意已决,一心奔赴雷家堡。我虽竭力劝阻,却终究未能阻拦。”
叶啸鹰听闻此言,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身,口中爆了句粗口,几步冲至马旁,利落地翻身跨上马鞍,坐在马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司空长风,语气急促又带着几分烦躁:“司空老弟,你且在此悠然品酒,我可没这闲工夫陪你闲聊了,先走一步!”
司空长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语调轻缓地说道:“这就打算奔赴雷家堡了?不再顾虑了?”
叶啸鹰一听,瞬间暴跳如雷,脸上的怒容好似能滴出血来,恶狠狠地骂道:“他娘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敢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定要让他血溅当场!”说罢,他猛地一勒缰绳,身姿凛冽,大声吼道:“司空兄弟,若是我寻到那罪人,可顾不上什么江湖规矩、往日情面了,定要把他强行押回天启。”
司空长风神色从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起身拱手,身姿微屈:“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恭送叶将军启程!”
叶啸鹰满脸怒容,狠狠啐了一口,没好气地嚷道:“少提这些虚礼!都什么时候了,还将军长将军短的。”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号令:“全体将士听令!迅速整队集合,调整行军路线,目标雷家堡,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司空长风脸上笑意渐浓,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笃定地说道:“叶兄大可放心,此番雷家堡之行,定不会让你失望。除了能见到令爱,还有那个人,你还会邂逅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他,姓雷 。”
叶啸鹰一脸疑惑,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躁和不屑:“这不是废话吗?老子前往雷家堡,碰上的自然是姓雷的。还用你特意提醒?”
司空长风不紧不慢,微微前倾身子,加重语气,缓缓吐出:“此雷非彼雷,他是雷梦杀的子嗣。”
听到这话,叶啸鹰心里“咯噔”一下,内心震惊不已:头儿的孩子?tm的,来这儿一趟,听到的都是tm的什么消息。
“出发!”叶啸鹰双腿一夹马腹,向着雷家堡的方向绝尘而去 。
落明轩看着叶啸鹰远去的身影,满脸狐疑,忍不住轻声嘀咕:“这就是威名赫赫、素有‘人屠之称’的金甲大将军?怎么看都和我想象中判若两人。”
司空长风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轻抬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说来听听,依你之见,究竟是何处不像?”
落明轩微微皱起眉头,脸上写满了困惑,斟酌着言辞说道:“一开始,他在一旁听我和三城主你讲话,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有那不动声色的神态,明摆着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人,周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谁能料到,眨眼间就像变了个人,不仅口出粗言,还大喊大叫,行事做派如此莽撞,完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这反差也太大了,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司空长风覆手而立,神色平静,目光望向远方,缓缓说道:“身着素白戎装,身姿英挺潇洒,气质卓然,运筹帷幄间便能指挥千军万马,那是雷梦杀。而叶啸鹰,身披黄金战甲,手持双刀,性情阴晴不定,行事果决狠辣,一言不合便取人性命。他投身军旅二十载,无论遭遇何等艰难险阻,从未萌生退意,也从不接受敌军投降,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屠’叶啸鹰。不过,你有一点倒是说对了。”他微微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本就是出身乡野的粗人,对此他自己也从不避讳。”
一道清越的声音陡然传来,打破了周遭的宁静:“说来也怪,这般行事粗放、带着几分野性的山野之人,竟抱得美人归,娶的还是位倾世红颜。当年,三城主对此可是歆羡至极 ,时常提及呢。”落明轩听到声音,像被什么猛地触动,迅速扭过头,眼中瞬间盈满惊喜,声音里都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师父!”
尹落霞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眼神里满是温柔,打趣道:“我的好徒儿,可算回来了。瞧你这精神头,这次出门肯定没白跑,搜罗回不少珍贵名剑吧 。”
落明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憨笑着说:“这可多亏了师父你的倾国容颜呐,不然那些宝剑可没那么容易到手。
尹落霞轻蹙眉头,幽幽叹息,眼中满是嫌弃:“肯定又是李素王那个老色鬼,说了些不着调的话。”说罢,她莲步轻移,走到司空长风身旁,神色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解,问道:“叶啸鹰为了若依姑娘,心急火燎地奔赴雷家堡了,你怎么如此沉得住气,一点动静都没有?”
司空长风神色悠然,语气沉稳,不紧不慢地说道:“叶啸鹰家的千金,娇弱得很。千落可截然不同,她呀,向来是个厉害角色,谁要是碰上她,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更何况,关于英雄宴一事,我早已未雨绸缪,做好了万全的谋划。虽说寒衣此次前去,大半是为情而驱,但顺手料理唐门那帮人,对她而言也并非难事。”
尹落霞秀眉微蹙,面露担忧之色,轻声说道:“哦?话虽如此,可自从二城主出城之后,便如石沉大海,至今都了无音讯。”
司空长风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忧虑,缓缓说道:“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寒衣向来独来独往,这倒也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只是不知为何,近来我心底总有种莫名的不安,隐隐觉得会有变故发生。”
尹落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落明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敢:“雪月城不可一日无主,还是得有一位城主在此镇守大局。明轩,你随师父我出一趟远门。”
落明轩面露难色,苦不堪言地说道:“师父,您看呐,我这才刚结束奔波回到雪月城,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呢,一口饭都没捞着吃。”
尹落霞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娇柔却暗藏威慑:“哦?原来在徒儿心里,就放心让师父我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独自踏上这未知的路途呀?”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接着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打个赌?”
落明轩一听,心中暗叫不妙,哪还敢犹豫,立刻满脸堆笑,赔着小心说道:“哪能啊!师父,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司空长风微微颔首,神情凝重:“如此,便有劳落霞仙子了。只不过今天便是英雄宴,事态紧急,我只怕,此刻动身已然有些迟了。”
尹落霞利落搓了个响指,一匹马闻声疾驰而来。她身姿轻盈,翻身跃上马鞍,转头看向落明轩,言简意赅:“徒儿,出发。”
落明轩刚要跟上,却被司空长风一把拽住。司空长风面色严肃,目光中满是恳切,郑重叮嘱:“明轩,一路上千万要留意,绝不能让你师父踏入赌坊半步。此事至关重要,你务必牢记!牢记!再牢记!”
皇宫,摘星楼,齐天尘双眸深邃,凝望着无垠苍穹,思绪早已飘到了外太空去。
“监正。”一道清朗的嗓音悠悠传来,齐天尘从凝思中缓过神,回身看去,只见是一个小道童,神色和煦,轻声问询:“什么事?”
小道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恭谨回复道:“大监瑾宣公公此刻正在门外求见。”
齐天尘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可是许久未曾登门了,快请进来。”
“那便安排在青云殿接待公公,您看妥当吗?”小道童仰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
齐天尘轻轻摆首,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沉稳说道:“请大监移步摘星楼。”
“此处?”小道童满脸诧异,一时怔在原地。要知道,摘星楼作为钦天监最为机密的禁地,向来严禁外人涉足。可监正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他也不敢多问,赶忙应道:“是。”说罢,便匆匆转身,快步离去。
片刻后,大监瑾宣,在小道童的带领下登上楼阁。大监瑾宣与齐天尘,同是天子身侧的绝世高手,然而齐天尘对朝堂倾轧、皇室纠葛、江湖纷争一概不插手,也因此,两人平日里鲜少往来。
“大监。”齐天尘回过身,姿态端方,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国师。”瑾宣公公见状,赶忙回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着几分审视 。
“大监今日拨冗莅临老道此处,实在是稀客。” 齐天尘于石凳上悠然落座,动作娴熟地为瑾宣公公斟上一杯茶,颔首示意,“请用。”
瑾宣公公迈着沉稳的步子,身姿优雅地走到石凳旁,缓缓坐下,面上浮起一抹亲和笑意,和声说道:“朝中一众高官权贵,无不对国师尊崇有加,纷纷前往钦天监,渴求一见尊容,却大多无功而返。瑾宣亦心怀忐忑,唯恐自讨没趣,落得尴尬境地,坏了颜面,是以一直踌躇,不敢贸然登门。”
“公公言重了。”齐天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神情闲适淡然。
瑾宣公公踏入摘星楼,眼中满是探究,感慨道:“想来这就是钦天监摘星楼了。素闻历代监正于此凭星象洞悉天下风云,只是未曾想,监正白日也会在此潜心钻研。”
齐天尘微微昂首,目光深邃,娓娓道来:“浩瀚星河,并不会因白昼黑夜的交替而消逝。日间,众人难以察觉星辰,是因为阳光的强盛掩盖了它们那幽微的辉光。但实际上,星辰恒常于天际,岁岁年年,遵循着宇宙的规律,悄然演变。”
瑾宣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趋身向前,问道:“国师,可有何见地?”
齐天尘神色泰然,目光沉稳,开口道:“明天会有局部降雨。”
瑾宣公公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就只是如此?”
齐天尘神色未改,接着补充:“后天,雨势仍会持续,且会起西风。”
瑾宣公公等了又等,见齐天尘沉默不语,按捺不住又问:“再无其他了吗?”
齐天尘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低声道:“三日后按常理应当放晴,但变数尚存,目前还难以断言 。”
瑾宣公公忍俊不禁,轻声笑道:“国师,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个严肃刻板之人,没想到竟也有这般风趣幽默之时。”
齐天尘神色肃穆,沉声道:“老道所言,绝非戏言。难道公公对我所言有所怀疑?”
瑾宣公公轻轻摆首,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期许,说道:“瑾宣对国师所言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国师想必也明白,我所关注的,并非仅仅明日的阴晴雨雪。”他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深邃而凝重,“我真正想问的,是这江山社稷的未来,是我朝的兴衰走向。”
齐天尘听闻,晃了晃脑袋,神色间满是慎重与敬畏,道:“王朝的兴衰,皆系于天道,而天道玄之又玄,岂是凡人可以随意揣度、妄加评说的。”
“哦?愿闻其详。”瑾宣公公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内心满是疑惑与不甘 。
齐天尘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如水,直视瑾宣公公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有力:“公公,这世间万事皆有定数,却又变数无穷。天道亦如此,一旦有人洞悉所谓的天道,其轨迹便会悄然改变。它永远是一种充满变数的可能性,绝非一个笃定的结果。然而世人总是执念于寻求一个确切答案,可这既定的天道,本就不存在。” 说完,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瑾宣公公,“公公,不妨直言,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瑾宣公公幽幽叹息一声,目光里透着精明,不动声色地问道:“听闻圣上五日前刚回天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钦天监?”
齐天尘神色泰然,不紧不慢地回应:“陛下回京后,首站是白王府,紧接着移步赤王府,而后才莅临我这钦天监。”
瑾宣公公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语调轻缓却暗藏深意:“圣上回京那日,在钦天监足足逗留了两个时辰。可巧的是,圣上前脚踏入钦天监,金衣兰月侯后脚就匆匆出城,这其中,怕是有些门道。”
齐天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调侃道:“公公,你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铺垫得也够久啦,不妨开门见山,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瑾宣公公身子前倾,目光灼灼,单刀直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早朝,陛下一道旨意,要立储君,这消息一出,满朝哗然。”他紧紧盯着齐天尘,“国师,您想必也有所耳闻了吧?”
齐天尘神色自若,慢悠悠地将茶杯斟满,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刚知晓不久。公公前来之前,已有十三位朝中要员登门求见,不用想,都是为这立储之事。”
瑾宣公公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几分谨慎与期待,语气恭敬却又难掩急切:“北离律例森严,皇位传承之事更是马虎不得。依祖制,需备下两份卷轴,一份交由五大监,代表圣上圣意;一份送至钦天监,象征着顺应天道。唯有两份卷轴所书之名完全一致,储君之位才算名正言顺,得天下认可。”
他抬眼望向齐天尘,眼中满是探究:“陛下已然宣布立储君,可我至今未收到卷轴,心中委实忐忑。所以今日冒昧前来,想问问国师,您可收到了钦天监那份卷轴?”
齐天尘不假思索,语气斩钉截铁:“未曾。”
瑾宣公公目光紧锁住齐天尘,追问道:“那陛下可曾向国师问询过立储相关事宜?”
齐天尘面容沉肃,简短回应:“问过。”
瑾宣公公微微沉下脸色,语气中带着几分迫切:“不知国师给出了怎样的答复?”
齐天尘不紧不慢地又抿了一口茶,神色从容道:“老道先前便说过,天道并非一成不变,充满着变数与未知,老道只能提供自己的看法。真正手握乾坤的,还是陛下。”他微微抬眸,看向瑾宣公公,“大监久处朝堂,陛下骤然宣称要立储君,公公心中定是忐忑。老道向来慷慨,愿将告知陛下的内容,毫无保留地说与公公知晓。”
瑾宣公公一听,眼中满是惊喜,连忙拱手作揖:“如此,便多谢监正了。”
齐天尘神色肃穆,目光深邃,一字一句徐徐说道:“白能安邦,赤可拓疆,龙若在野,天下难靖。”
瑾宣公公低头沉吟良久,随后缓缓抬起头,神色郑重地颔首说道:“瑾宣定当铭记国师所言。”
刹那间,周遭陷入静谧,二人于摘星楼中对坐,唯有茶香弥漫。两人偶尔交谈,话语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琐碎之事。时光悄然流逝,一炷香后。瑾宣公公轻放茶杯,起身向齐天尘作揖辞行。待他转身迈出脚步之际,齐天尘突然出声:“大监。”
瑾宣公公神色一凛,转过身来,恭敬问道:“国师,不知还有何事要提点于我?”
齐天尘神情变得严肃,目光深沉地看着瑾宣公公,说道:“我知道大监心中自有权衡,久处朝堂漩涡,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只是,有一事大监务必知晓。”
瑾宣公公心头一震,连忙前倾身子,急切说道:“还请国师明示。”
齐天尘不紧不慢,语气沉稳:“明日将有倾盆大雨,公公若出门,万勿忘记携带雨具。老道所言绝非戏言。”
瑾宣公公并未因这看似平常的叮嘱而放松神色,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郑重回应:“瑾宣定会铭记国师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