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跟他说话,他还整得挺惊讶。
他睁圆了眼珠子,把我来回一个打量,似乎不敢相信我都长这么大了还能看见他。
“丫头,你能看见我?”
这大爷冒着绿光的脸突然往我跟前一凑,巨大的鬼脸就毫无预兆的映入我的视线,顿时就吓得我小心脏突突的。
我后退了几步跟它拉开距离,低声呵斥道,“我是阳差,自然能看见你。别想着捣乱,否则我立刻叫你阴差抓你!”
它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讥讽,全是对我的嘲笑和不信任,“就你这个黄毛丫头?还想让阴差抓我?”
人家也没招我没惹我的,本来相安无事,要不是刚才那个到处瞎跑的小崽子把他给惹烦了,也不会被扒拉倒。
毕竟这戏班子是人家儿子专门请来恭送他亲爹的,我过来凑个热闹给人家爹一顿收拾算是咋回事儿?
于是我说话的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你的天魂已经归拢到了上方,地魂也跟着阴差到了地府。就剩你一个人魂还能在坟地里待着,你还是好好看戏吧,要是害人的话整不好被阴差知道,真能把你给抓走。”
这老头儿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的,“你算干啥的啊?”
“我算过来沾你的光看戏的,大爷,这算是我给你的戏票钱行不?”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几张纸钱放到旁边的凳子上。
旁边那群看戏的孤魂野鬼当即就朝着纸钱围了过去,看着纸钱的眼睛都直了。
大爷盯着那几张纸钱也有些急眼了,“光给看不给花,有啥用?”
“这会儿都是过来看戏的野鬼,我现在烧不都得被它们给抢光了吗?你瞅你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能抢的过它们吗?等戏班子散场了以后,我偷摸给你烧过去。”
我好说歹说这老头儿才愿意安安生生的坐下来,重新开始看戏。
燕至看我自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好半天,等我往他身边一站,他立刻就凑过来,“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伸手悄悄的指了下不远处的凳子。
燕至立刻明白过来了,小声问我,“刚才是凳子上那个……那个人把小孩儿扒拉倒了吗?它会不会跟着咱们?”
“不会,我答应它了,给它烧纸钱。”
现在那纸钱还在它屁股底下坐着呢,生怕被旁边那些个孤魂野鬼给抢走了。
等台上唱完了花鼓戏,戏班子的主持人就开始拿着话筒上场了。
两边的大音响立刻噔噔噔放起了摇滚,这声音儿贼大听得我心脏一突一突的,都有点受不了。
紧接着几个长头发的女演员就穿着皮裤皮衣从台两边走了上来。
她们披头散发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随着摇滚摇头晃脑,随着声音越来越激烈,她们甩头发的动作就越来越大。
燕至好奇的问,“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就说他见世面少吧,还得我给他解释,“甩头舞。”
“她们不头晕吗?”
净问这没屁嗝勒嗓子的话,你上去甩这么半天不晕的慌啊?
人家这不都是为了挣钱吗?
我说,“你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儿。”
站在角落里的主持人还在问,“我问一下台下的父老乡亲们,咱们几位美女们甩头甩的好不好?”
台下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十分配合的鼓掌然后大声说好。
“觉得好,就再来甩几个!”
台上跳甩头舞的女演员更加卖力了,那脑瓜子甩的就跟滚筒洗衣机似的,一秒那是都不带停的。
我都担心她们会不会把脖子给甩折了。
燕至搁我旁边小声嘟囔说,“小满,我有点看不了这个。”
“这摇滚声听的我也有些不舒服,那咱们往后走走。”
我拽着燕至转身就要往人群外面挤,周围的人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就在我们俩正费劲吧咧的往外挤的时候,播放摇滚的音响似乎传来咚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我就听到周围人大声的尖叫。
顿时无数个尖叫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出事了出事了!”
“赶紧走!咱们快走!”
刚才还看舞台的人们,顿时手忙脚乱的就要离开。
慌乱之中我们俩被人推搡了好几把,我还被人踩了好几脚。
到底咋回事儿啊?
我下意识的越过人群去看,只见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舞台上的跳歌舞的演员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个演员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在台中心,台上全都是喷出来的血,她的脑瓜子却不翼而飞。
站在角落里的主持人满脸是血,有个脑袋滚落在他的脚底下,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几分钟的时间,过来看戏的人们已经全都跑没影儿了,坐在台下第一排凳子上的孤魂野鬼们也差不多走了个干净。
只剩下主家的大爷坐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见它目瞪口呆的转过一张青灰色的脸跟我面面相觑,看得出来给这老头儿吓够呛。
给他脸都吓掉色了。
它问我,“你不说你是阳差吗?”
谁也没寻思甩头舞还能把脑袋给甩掉的?那脖子多坚挺啊?没有受伤咋能把脑袋给甩下来呢?
这深更半夜的戏班子的人也早就被吓的乱成了一锅粥,今天表演完明天就能走了,结果最后一宿,演员还出事了。
这个世界还是太全面了,看来我命中注定与脱衣舞无缘。
老头儿见我不说话有些急眼了,从凳子上飘起来想要扒拉我。
“丫头!你快去帮忙瞅瞅啊,我儿子是不是得赔不少钱啊?早就让他别整这虚头巴脑的,非不听,现在出事了吧!”
他儿子就搁台底下站着看戏呢,看见出人命了第一时刻就冲上戏台,张罗着给人帮忙。
戏班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出事的人给用白布盖了起来,但是滚落到台上的那颗脑袋迟迟不敢有人动。
白事碰见白事,这算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了。
燕至用胳膊肘捅捅我的胳膊,“小满,我害怕。”
害怕个鸡毛。
这小子也算是见过不少名场面了,咋还这么害怕呢。
没点儿深沉。
我利索的摘下自己脖子上戴的铜钱,然后挂到他脖子上,“你找个地儿蹲着等我,我上去看看。”
说完了以后,我就跟猴儿似的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戏台子。
妈的,这戏台子搭这么高,我爬的还挺费劲。
我一边爬起来一边拽着落在地上的话筒大声说,“都别动!全都别动!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