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全市第二
“为什么啊乔叔，纺织厂的设备我用不上，那缝纫机我正缺着呢，你光给许思弄了二十台，我连一台都没！”
恒远里，乔承邦按着额角吃口茶。
“早前问你你不说都置办好了，况且这缝纫机是小思采买设备手笔大，人家匀出来给她的，不是我买的。”
“我说置办好是不想您操心，沪市买到的缝纫机又没采购来的好用。
二十台那么多，给我两台又没事，总之乔叔就是偏心了。”
沈韵之坐到他对面委屈看着乔承邦，“小时候什么好的乔叔都给我，连以南哥都得让着我，人家说我像你亲闺女，现在好了没我份了。”
时过境迁，可不就是变了。
乔承邦自然想对她好，毕竟是好友的女儿，但她做事实在不懂事，想起上趟的
“韵之，上趟你爸爸都给我讲了，设计服装的事，做生意诚信才是长久之计，我记得你小时候犯了什么错都勇于承认，你说是乔叔变了还是你变了。”
沈韵之嘴巴张了张，被乔承邦说得话惊住。
可那又怎么了，她独自一人去留学难道就是过好日子吗，不厉害点哪里比得了那些洋人，好不容易回来乔叔还这样讲她。
然而沈韵之晓得，自己不能这么说，只红着眼睛讲：“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对许思的不好，对，因为闫峥的事我不喜欢她，但我也的没做错什么，难道她做服装的我就不能卖了，闫峥已经让给了她，我的事业也要让步吗！”
“没人让你让步，”乔承邦的无奈，他无法说通沈韵之。
沈韵之吸吸鼻子，站起来：“算了，你们帮她就帮她，我想知道她肯定要参加展销会，我也会去，我不信我做服装的本事还比不上一个半路出家的，我走了乔叔。”
说完，她走了出去。
下楼梯时撞上回来的乔以南，乔以南皱眉，“怎么了？”
沈韵之瞪他眼，赌气走了。
敲门进屋，乔以南看自家小叔仰面靠在椅子上，面色跟老了几岁似的。
“小叔，她怎么了？”
乔承邦摇摇头，眼睛都没睁，“怪我给小思张罗设备，你说说……唉。”
乔以南大概能想到，“算了，由她去吧，等吃了亏就长记性了。”
沈韵之这些做法愈发让他觉得许思那样通透、聪慧的性子是多难得。
……
这时候的高考，成绩一般两周左右出。
学生的分数会先回传到教育局，再由各个高中领回去，或者等邮差送录取通知书到家。
一连几天，象牙巷的邻居只要碰到许向阳都要问几句。
“向阳啊，你考咋样，啥辰光出成绩啊？”
“上大学没问题吧，题都答了吗，我听说今年的题比去年还难呢，我那大娘的侄姑娘好些不会写，胡乱答的。”
“向阳啊，几分啊，上哪个大学？”
许向阳头都大了，干脆继续跑去码头干活，图个清静。
至于成绩，不是他自大，而是做的题目都在射程范围内，没特别难的。
这天，徐桂芳四点多就回来了，在灶披间煮甜汤准备第二天带去给闺女喝。
煮着煮着，外头来人了。
来了一男一女，站在屋前问，“请问这是许向阳家吗？”
吴大娟正在院里洗菜，“是啊，找向阳啊他还没回呢，他妈在呢。”
说完，扯着嗓子喊：“桂芳，桂芳，找你家向阳呢。”
徐桂芳探头一看，生面孔，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你们是？”
外头两人男的穿着短袖衬衣灰裤子四十来岁，女的穿碎花短袖齐肩短发三十多，打眼瞧去文化人的样子。
那女的面孔带笑，走上前一步拉住徐桂芳的手，万分欣慰拍拍她手背，“您是许向阳的母亲啊，您真是太伟大了教育出这样优秀的儿子……”
“啊……”徐桂芳愣愣得，没搞明白。
旁边吴大娟听着不对头，起身凑过来一道问：“咋回事啊？”
那女的说，“对对对，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复旦的老师我姓华，那位是我们招生办的主任姓周，许向阳的高考成绩出来了，非常优秀，全市第二。”
“啥，第，第二？全市……”
全市得有多少人参加高考啊，向阳考了第二？！！
周主任说，“是的，您没听错，大家的成绩要后天才公布，但许向阳同学的成绩太好了，我们学校非常希望他能来读书，这不，迫不及待就来找他了。”
吴大娟与有荣焉：“妈呀，第一是状元，第二咱也得是个探花是吧？？”
“榜眼，榜眼，”华老师纠正了一下，又笑道：“不过他这跟第一没啥差别，就差了两分，而且第一那位同学是在最好的高中年年考试都是第一的，我们了解到许向阳同学完全是自学的，他的学习能力真的非常优秀。”
一个主任、一个老师，嘴巴噼里啪啦说着。
徐桂芳只觉得跟鞭炮炸在她耳边一样，这会儿啥都反应不过来了。
第二…向阳 真的考了全市第二！！
他一直说高考没问题，徐桂芳原本觉得他能考上大学就行了，怎么一下就拿了个第二呢。
“我，我，周主任、华老师你们跟我讲，我没文化也听不懂啊……我，我得问问向阳去。”
这边说着，吴大娟已经兴冲冲跑到门口，打着嗓门喊：“快来啊，向阳全市第二啊，复旦的主任都来了，我们向阳出息了啊的！！”
左邻右舍全围过来，有的手里还拿着洗一半的菜 。
“天爷啊，第二啊，文曲星下凡啦！”
“向阳可太争气了啊。”
有的揪着自家娃的耳朵，“还不快学学你向阳哥，厉害死咯，你只会考倒数第二，脑瓜子跟空心汤圆一样。”
许家门口闹闹哄哄，许向阳正巧这辰光回来。
“向阳，赶紧进去有老师来招你了！”
“是啊，你成绩送上门了。”
许向阳眼睛一亮，自行车随手往旁人手里一塞跑进院，“妈，我回来了。”
再然后，就是周主任和华老师苦口婆心劝说他进复旦。
而复旦本就是许向阳的目标。
周主任还说学校许诺减免大学一切学杂费，并且会给五千元的奖学金，每年保持成绩前三都会有奖学金。
徐桂芳听着，眼睛红得厉害，替儿子高兴。
事情很顺利就谈好，两位老师要走，徐桂芳忙说：“留下吃个饭吧，就是家常便饭……”
“不了不了，我们还得回学校报告。”
眼看天要黑，既然还有工作，徐桂芳也没有留两位。
周主任说，“向阳，我真的非常看好你，你是可造之材啊。”
许向阳也是高兴：“谢谢周主任。”
人一走，巷子里就吵开了，把许向阳团团围住，“向阳啊，你咋考的你教教我家娃儿啊。”
吴嬢嬢心直口快讲：“你家小囝才一年级，用的着我们榜眼吗？”
“去去去，从小抓起。”
“诶诶，我家上初二了，向阳啊你能给妹妹补补课吗 ？”
全市第二……
本身大学生就是香馍馍，这还是个全市第二，那可不就是镶金边的香馍馍啊。
一直闹哄到天黑，邻里才依依不舍回家烧饭了。
徐桂芳是泪眼婆娑，又欣慰、又高兴、又心疼。
许向阳一把把她揽过来，“哭啥啊妈，考第二不满意了是吧，想我考第一？”
“去你的，妈满意得不得了。”
小木兴奋在院子里跑，大喊着，“二哥，你真厉害，我以后也考第二跟你一样厉害。”
“哟，不考第一了？”
“不，我就要跟你一样。”
“小鬼灵精。”
徐桂芳看着儿子说：“你说说你，得费了多大劲啊……那些年为了你爸的病学上不了，再后来他一走你又去边疆了，那么苦还要挤出时间来读书……”
徐桂芳抹着眼泪，心疼儿子。
“还越说越哭了，多大点事，我聪明着呢没费多少力气。”
他说的轻松，其实各种艰辛只有自己晓得。
那时候，在边疆，连书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才搞到的，但轻舟已过万重山，回头看都值得。
徐桂芳一拍腿，“对对对，我要告诉你小妹去，我去打电话……”
许思接到电话也同样高兴，“阿妈，二哥真是太厉害了，这样吧咱们办个庆贺宴，把大哥大嫂叫回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徐桂芳说：“这主意好。”
“你明天去通知大哥大嫂，我也回来陪你们吃饭。”
二哥考到全市第二，那是天大的喜事，她就晓得二哥有大出息！
这事说办就办，第二天许思回弄堂那边吃饭。
小王送她来的，手里提着两盒参片还有些好酒好烟。
“阿妈，二哥我回来啦，”许思踏进门，她今朝穿了条宽松的连衣裙，打眼瞧不出怀孕了。
徐桂芳和大儿媳林玉珍在灶披间烧菜，赶忙出去接东西，“拿这么多东西来干啥，闫峥呢？”
许思说：“闫峥今朝忙着来不了，迟点会来接我的，这些东西当然是给二哥补脑子呀~还有给你和大哥的。”
她冲灶披间喊：“大嫂，你等会儿拿一盒参片和安神补脑的这个回去，偶尔吃一点补补。”
林玉珍面上带笑，从窗子里瞧她，“小妹太客气了，你大哥那壮实的，比牛还壮。”
许思抿唇笑，悄摸说：“晓得啦，大哥壮大嫂有福气。”
大嫂脸唰得红了，纯情很。
堂屋前，许多成在劈柴，灶披间也有老灶，偶尔需要烧点柴。
许向阳今朝当大爷了，靠在椅子上晃着脚上的人字拖，小木还在给他捶腿。
许思进屋，“哟，大哥哥劈柴那么辛苦，有人懒虫上身啦。”
许向阳讲：“瞎讲，我码头刚忙活回来。”
许思本就是开玩笑，笑道，“行啦，都给你买补品了，给我们家大学生补补脑子补补身体。”
许向阳睨着妹妹，欣然接受。
“赶紧坐下来歇着，身子还好吗？”他坐起来关心自家小妹。
许思说，“能吃能睡好着呢。”
小木趴到她腿上，盯着许思肚子，“阿姐，我晓得了你要生宝宝。”
这事谁都晓得，两个孩子倒没正式跟她们说。
不过大人偶尔会提起她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听了进去。
许思把裙子往里压了压，她肚子真起来点弧度了，主要是她身材纤瘦一点点就能看出不同。
“看吧，在这呢，过几个月才能生。”
小木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要当小舅舅！！”
“是这么个理。”
几人说着话，饭菜也上桌了。
钟姨刚带着苗苗也去了那边住，所以今朝还真是许家一家人吃饭。
菜不多，但做得用心，色香味俱全。
兄弟俩还倒了杯酒喝着。
两杯下肚，话就多起来，许多成讲：“真好，二弟考上大学，小妹赚大钱，我同你们嫂子也过好小日子，真高兴，改天想给爸烧个香去，告诉他家里变得这样好了。”
徐桂芳叹息说：“要是阿爸瞧着你们这样，心头肯定是开心的，我如今就遗憾，遗憾他没看着小思，不晓得她才是亲闺女……”
她慈爱看着许思，想起男人在世辰光全家属他对谢心悦最好，“你阿爸最疼小囡，我们思思这样好，他得捧在心头疼着……”
许思说：“阿妈，改天我跟你去上香，阿爸肯定晓得我的。”
“好，好孩子……”
话说几句，许思想起来说：“二哥，那天我不是让钟姨给你东西嘛，里头两支笔还是姗姗给你的。”
她其实瞧得出来，二哥跟姗姗还真有点啥，但二哥这性子看着阳光朝气，实则因为过早担起家里的事心思很重，许思不好太过推波助澜生怕适得其反，只能让她俩自个儿先磨着了。
许向阳筷子顿住，脸上稍许不自在，“晓得了，改天碰上还给她。”
“她讲不要了呀，说你帮她修了水龙头，当谢礼，”许思语气随意，只当寻常话聊，“一支笔嘛，不用送来送去啦。”
一支笔，几十块钱。
许向阳想，他在码头一个月的工资才能买。
想到当初彭正俞那种看不上的神情，还有那天姚姨生日听她说要出国的。
许向阳埋头扒拉了几口饭突然说：“妈，你上趟讲的那小学老师，哪天见一见吧。”
他说得很快，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
不晓得在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