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驰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咬着牙一直看着路易森,想要说什么但是疼痛剥夺了他所有的声音,他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路易森示意人把顾云驰搬上医疗车,随后跟上车,道:
“你胆子还真是大。”
路易森看看了一眼他的断腿,眼底眼神不明。
像这样的场景他经常能看到,倒是不觉得稀奇,但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这人极有可能在未来变成黑鹰的姑爷,这就相对难办了。
就在此时,顾云驰浑身打着冷战,看着路易森,道:
“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路易森闻言示意医生给他打镇痛和处理伤口,站在他身边,道:
“我不服从于你。”
路易森的话让顾云驰感到有些绝望,这条腿他十分清楚,保住的可能性太小。
他不想让陆宥歌怜悯。
然而路易森可不为他承担他的自卑和心情,他坐了下来,支着脑袋看着顾云驰,道:
“你为什么要来?”
给顾云驰处理伤口的医生见路易森一直扯着患者说话,有些不满,但是碍于他是领导,没有说什么。
顾云驰疼得说不上话。
许久之后才道:“我怕她危险。”
“你觉得你能比黑鹰的保镖和佣兵更具备保护的能力?”路易森的话有些嘲讽。
顾云驰舔了舔嘴唇,道:
“可是我救下她的不是吗?”
路易森倒是没有否认,他看着顾云驰觉得顾云驰倒是比顾见川来得坦诚,性格他也更加喜欢顾云驰。
他笑了笑,道:
“我答应你不告诉她,还有我告诉你个事情。”
顾云驰疼得快要晕厥,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路易森是唯一知道陆宥歌信息的男人。
关于陆宥歌不管好的坏的消息他都想要知道。
路易森淡淡的道:
“你的母亲确实是要绑架她和陆允,这还能事情是你的妻子白柳清去操办,她和顾见川有牵连,当初顾见川本来能把陆允一起带到北欧,但是他故意没带,他把陆允留给了你的妻子,并告诉你的妻子,陆允是你的亲生女儿,导致陆允在你妻子那里遭受到了非人折磨。”
“除此之外,陆允和顾沐言被绑架也是顾见川的意思。”
顾云驰闻言情绪瞬间激动,腿上的血流得更加厉害,他眼前发黑,但是却伸出手死死地抓住路易森: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路易森耸耸肩:“因为顾见川背叛了黑鹰,我这刀叫什么?借刀杀人。”
说完他笑着,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而且我觉得这些事情你自己去查,一辈子都查不到,太慢了。”
顾云驰松开手,与其说查不到,倒不如说他颓靡了两个月,根本没有想过去查。
顾见川......
顾云驰到底再也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路易森见他晕了,看了一眼他的腿,对医生道:
“保住他的命,对外封锁关于他的消息。”
于公,他救了陆宥歌,于是,他欣赏顾云驰。
所以他愿意帮他保守这一点小小的秘密。
陆宥歌是一小时之后醒来的,她醒来后脑海中一直闪过晕倒之前耳朵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很熟悉。
除开声音之外还有那个身形。
都很像顾云驰。
陆宥歌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就觉得自己想多了,顾云驰怎么可能出现在黑鹰的军火押运队伍里。
她掀开被子走下车,碰巧碰到清点完的路易森,问道:
“怎么样?”
路易森道:
“没事,就是损失了几个兄弟,军火都完好。”
陆宥歌拧着眉,道:
“你知道是谁做的?”
“差不多,这一片链接着中东内乱最严重的区域,抢劫军火来了,不过......”路易森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我们这条路线对外保密,这些人很早就埋伏了。”
“我们这里面出现了内鬼。”陆宥歌道。
上一次去北面抓出来一个顾见川,而这一次再次抓到一个卧底。
出现叛徒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一些。
她抿了抿唇,道:
“黑鹰的加入是不是有点过于简单了?”
黑鹰实行内推制。
这种方法好也不好,不好的是心怀歹意的人进入容易,好的就是知根知底。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进来了?”路易森点了一支烟。
还有顾云驰也一样。
陆宥歌不说话,看了一眼路易森,他虽然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差别,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暴戾的气息。
很快这个卧底就被查了出来,对方是中东地区一个内乱严重的人民,他们资金紧张,根本不够购买军火,所以才想到了打劫。
处理这个人的时候,路易森把陆宥歌叫上了。
车队开始往前开去,陆宥歌站在车厢里,看着路易森拿着刀撬开叛徒的指甲盖,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盐。
叛徒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陆宥歌看着有些反胃。
她没忍住,稍稍别开脸去。
路易森看着陆宥歌,道:“害怕?”
陆宥歌深吸一口气,道:
“他还有审问的价值?”
“没有,”路易森道,“杀鸡儆猴。”
他说完把匕首插进了叛徒的锁骨窝里转了一圈,而后对陆宥歌道:
“接下来该你了。”
陆宥歌猛地转过头。
叫她直接干脆地杀人她敢,但是叫她这样折磨她做不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路易森微微谈了一口气,道:
“这一次就算了,是我管理不当,让他们混进来,是我的问题,我们死了几个兄弟,下一次招人,你来负责。”
说完他干脆地把刀插进了叛徒的心窝里,一击毙命。
做完这些,他们两人重新回到了队伍的前方。
陆宥歌的脸色不是很好,路过医疗车的时候,她往里看了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道:
“刚才救下我的人健康没事吧?”
想到刚才的危险,她后背没忍住冒了一层冷汗,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那个人,她现在或许已经丧命。
路易森道:
“他没事,救下你的是一个很强壮的北欧男人。”
陆宥歌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而后在心中暗暗嘲讽自己,都已经是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想。
她深吸一口气,道:“替我谢谢他,有机会的话我请他吃饭。”
路易森嘀咕道:
“你不会想和他吃饭的。”
不偏不倚陆宥歌把他的话听到了,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路易森干笑,道:“因为他已经有老婆了,他妻管严。”
陆宥歌闻言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不好。
看路易森的意思,互相救命的事情很常见,不用格外放在心上。
陆宥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应下。
这一次军火顺利送达,再次回到北欧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回去之后就像路易森说的,他把招募的任务派给了陆宥歌。
陆宥歌提出去斗‘兽’场招人。
说是招人,倒不如说买。
这个地方都是被养着的奴隶,要是以前陆宥歌绝对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的存在。
但是现在发生什么她都相信。
在努力筛选了二十几个人后他们再次回了北欧。
她的一切行动都被陆英看在眼底,短时间,她身上迸发的引导力和狠劲比起自己更盛。
黑鹰需要这样的领导人。
陆宥歌一路上升,很快就已经和路易森平起平坐。
对此内部其他人员颇为意见,但是陆英却一意孤行,导致内部越来越不满,给陆宥歌使了不少绊子。
最严重的一次派人暗杀陆宥歌,让陆宥歌昏迷了一周。
陆英大怒,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明面上没有人再对陆宥歌有什么意见。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两个多月,京都御景半岛。
沈定带着肖文踏入御景半岛的时候一楼没有人,他并不意外,这两个月,顾云驰自从从医院出来后除了去大鱼之外就把自己泡在复建室里。
想到复建,沈定的嘴唇微微一抿,两个月前黑鹰的人把顾云驰送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他空了的腿时傻了眼。
他知道中东危险,但是没想到会危险成这。
如果知道会导致这种结果,他死都不会把信息告诉顾云驰。
他们这一圈公子哥里,顾云驰的长相是最好的,性格也是最高傲的。
所以沈定不敢想象失去一条腿,顾云驰会成什么样子。
结果醒来之后顾云驰却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他越是平静,沈定就越是担心。
他叹了一口气,对肖文道:
“等会别乱说话。”
肖文乖巧地点点头,道:“我不会乱说话的。”
沈定上到二楼,果然在复健室里找到了顾云驰。
顾云驰穿着五分短裤,挺直脊背坐在康复椅上,结实的肩膀与宽阔的胸膛坦露在外,小麦色的皮肤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实而富有力量,手臂上青筋微微隆起,腹部的肌肉如刀刻般分明,六块腹肌整齐排列,汗水顺着沟壑滑落,在灯光下闪烁。
面庞线条硬朗,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深邃的眼眸中透着几分倔强,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更添几分不羁。
肖问的呼吸微微屏住,眼前的男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他的视线微微往下,当看到短裤下空荡荡的右小腿后,他眼中闪过几分可惜。
沈定察觉到他的视线,撞了他一下,而后走进去,对顾云驰道:
“休息一会?”
顾云驰闻声抬起头,道:
“你怎么来了?”
沈定道:
“我就是来看看你。”
顾云驰看了一眼沈定,知道沈定一直在后悔。
他收回视线,道:
“沈定,你在自责什么?”
沈定顿了一下:“如果不是我,你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我不后悔,”顾云驰淡淡的道,“失去这一条腿我一点都没有后悔。”
说完道:“行了,说吧,找我干什么?”
沈定道:“你之前让我查顾氏的流水,结果出来了。”
顾云驰点头:“谢了,我今天不做饭,不留你。”
沈定笑了起来:“你小子越来越小气了,我帮你干活,你一顿饭都不请我?”
顾云驰笑了笑,看着沈定,道:
“等我几天。”
沈定摆手:“知道了,你忙,我们先走了。”
沈定和肖文走了之后,顾云驰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拿过的报告。
顾氏短短四个月里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不用一个月估计就顶不住了。
想到之前路易森说的话,他嘴角冷冷地勾了起来。
顾见川,他们之间的帐是时候来算算了。
晚上顾云驰靠在床头上看文件,突然,毫无预兆地,一阵剧痛从他失去的右腿处疯狂袭来。
顾云驰的身体瞬间僵住,手中的文件“啪”地掉落在地。
又来了。
顾云驰的双眼瞪大,眼神中满是痛苦,原本松弛的面部肌肉瞬间扭曲,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死死捂住断肢处,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如电击般的疼痛。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双腿下意识地蜷缩,整个人在床上来回扭动,试图寻找一个能缓解疼痛的姿势,可一切都是徒劳。
恍恍惚惚间,他的耳边仿佛响起尖锐的电锯声,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仿佛看到断肢处血肉模糊,森森白骨暴露在外,鲜血汩汩地流,而那些早已消失的肌肉、血管,正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拉扯、撕裂。
顾云驰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每一秒都像是在地狱中煎熬,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痛苦吞噬,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种痛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稍稍平缓了下来。
这种痛苦从两个月前就一直伴随着他,每一天都会发作。
对于患肢疼痛,没有人帮他,也没药,只能硬抗。
顾云驰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拐杖走进浴室里将自己身上的冷汗全部冲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