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那头怪物的话吗?我总感觉其中有蹊跷,不,不只是它的话,还包括这座中枢之庭,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让人头晕目眩。”
走廊上,鲁尔哈根对塞鲁士表现出了极大的怀疑,那个可笑的居于这可悲庭院里的永恒王,打着不为人知的鬼主意,出于本能,鲁尔哈根并不愿意为塞鲁士做事,但塞鲁士的力量过于强大,强行压服了他们,尤其是白瑾。
此时,白瑾的眉头紧锁着,一遍又一遍的摩梭着自己的左手背,被他抚摸的地方,一个由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影背靠而立的印记若隐若现,那是塞鲁士给他们留下的标记。
不仅是白瑾,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标记目前看来还没有表现出威胁性,甚至对几人来说还有一些益处,再也不会有背光者、紫翼、巨人雕塑这些怪物来袭击他们,他们可以自由地行走在这座中枢之庭中。
但相对的。
乌索尔收回自己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想要打开一座关闭的房门,但用尽全力也推不开那扇门扉,即使是用了斗气也做不到,这一点方才萨米尔已经试验过了。
这座宫殿内的一部分成为了他们不可踏足的地域。
眼看着白瑾始终不理会自己,埋着头往塞鲁士指示的方向前进,鲁尔哈根急了,他一把拉住白瑾的胳膊:“你得告诉我们你在想什么,你真的要替那头怪物做事吗!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它的,更不会相信它那所谓的放我们离开这种鬼话,但你得和我们交流!”
萨米尔对鲁尔哈根的话表示赞同:“他是对的,白瑾,怪物不值得相信,无论他们伪装的多么像人。”
白瑾的确没有相信塞鲁士的话,不是因为他看出了不妥,而是塞鲁士的强行逼迫。
在学院的历史课教材《大陆通史》中的第一句话便是:暴虐的统治必将迎来暴虐的反抗。
那位永恒王用一种对待蝼蚁的态度和方式对待他们,那么自然,它也不会将对蝼蚁的承诺放在心头,他们在塞鲁士的眼里算什么呢?玩具亦或一个乐子?
只是,白瑾对塞鲁士派给他们的任务很感兴趣,他有一种感觉,离开中枢之庭的关键就在这个任务上,这个任务既是塞鲁士给予的带毒蜜糖,也是他们寻找出路的关键密钥。
“冷静点,鲁尔,我们的处境没那么糟糕,或者说,我们的处境不会更加糟糕了。”
看见白瑾终于开口说话不再沉默,鲁尔哈根松了一口气:“它让我们去杀掉另一个它,可刚才我们在面对塞鲁士时毫无反抗之力,又怎么能按照它的要求干点另一个塞鲁士呢?”
按照塞鲁士所言,在他沉睡的时候,它的一部分力量外泄,渐渐受到中枢之庭特性的影响拥有了灵智,最终成为了另一个自己,占据了中枢之庭王座大厅之外最重要的宫殿——镜厅。
分裂体依靠着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力量,不断抢夺着中枢之庭的控制权,双方的争夺久久没能分出胜负,必须要第三方力量的介入才能打破平衡。
从外界闯进来的白瑾等人就是塞鲁士眼中能够打破平衡的第三方。
白瑾伸出左手,露出了若隐若现的印记:“它给了我们这个。”
双人印能够帮助白瑾等人依靠塞鲁士的力量抵抗分裂体的控制,甚至能够抵消部分分裂体的力量,这是白瑾等人胜利的依仗。
白瑾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地手背,这个印记,究竟是福是祸呢?
“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外物上,这有悖于我们的准则。”
白瑾奇怪地看了鲁尔哈根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鲁尔哈根的表现有些古怪,在他的印象里,鲁尔哈根说话没有这么,绕来绕去。
随着白瑾的目光投射而来,鲁尔哈根闭上了自己的嘴。
而白瑾则更加觉得鲁尔哈根奇怪了。
这时候,黑银靠过来问道:“一定要去吗?”
如果不是黑银几人救了白瑾,而瓦娜斯又死在了廊道上,白瑾是不会屈从于塞鲁士的,就像瓦娜斯说的那样,他们是不死者,死亡只是这场梦境的终结而已,什么代价都没有。
但黑银等人不同,白瑾不知道在这个梦境世界中黑银他们究竟算什么,但无论是因为瓦娜斯的托付还是他自己的内心之愿,他都不愿意黑银几人死在这里。
所以,他想要尝试一下,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带黑银三人离开这座中枢之庭。
白瑾问了黑银一个问题:“你们不是瓦娜斯那样的不死者,却还是行走在危险的荒原上,这是为什么呢?”
不仅是黑银,乌索尔和萨米尔也听见了这个问题。
黑银愣了一下,习惯性地张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没有仔细地思索,吐出的话几乎是本能地回答:“当我展现出战职者的天赋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应该去探索拉格纳洛克以外的世界,找出这个世界潜藏的秘密,于是,我成年以后就踏进了荒原之中,经历了很多队伍,直到遇见了瓦娜斯那个死人妖,被他骗着进行了灵魂连接。”
“你呢?萨米尔。”
游侠轻描淡写地回复道:“失乡者的使命便是找到驱逐怪物的力量,夺回天泉山脉的故土。”
白瑾这才想起来,萨米尔是失去了故乡的古老山中人的后代,他们的心愿就是遵照祖先的遗嘱,回到已经成为了怪物的乐园的故土。
随着白瑾的目光转向乌索尔,已至中年的战士苦笑道:“我小的时候就住在酒馆的旁边,经常溜到酒馆里听那些进入荒原的战士们的故事,他们口中的世界远比拉格纳洛克那方小小的天地广阔,草原、隔壁、沙漠、森林、荒原、高山、海洋,世界仿佛没有边际,而我,听着他们的故事,却只能看见高高的城墙矗立在我的世界的尽头,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去探索这个世界,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可惜啊!”乌索尔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个世界太大,而我能行走的地方太少。”
无处不在的怪物阻拦了乌索尔的前路,也将他那颗探索世界的心堵塞在了胸膛里。
等到乌索尔说完后,白瑾说道:“你们不止一次告诉我,要我将你们当作战士对待,而不是跟在不死者身后的拖油瓶。”
三人听见这话纷纷皱起了眉头,在这个世界里,人们羡慕那些总会复活归来的不死者,也对跟随在不死者身侧的人们看法不一,鄙夷或嫉妒他们的人称他们是跟屁虫、妄图不劳而获者、懦夫,敬仰他们的人称他们是勇士、真正的战士。
但听白瑾的话的意思是?
“你觉得我们托了你的后腿吗?”萨米尔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在乎生死的不死者或许厌烦了时时刻刻考虑普通战士的死活,这是许多不死者的真实想法,像瓦娜斯这种喜欢和普通战士组队的不死者只是一部分。
“不。”白瑾摇头:“真正的战士不会惧怕前路的危险,因为他们随时行走在危险之中,就像你们离开了安全的拉格纳洛克,行走在荒原上一样,你们是真正的战士,我敬佩你们,就像瓦娜斯一样。”
三人沉默,他们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分界线,按照塞鲁士的说法,这里,就是分裂体与他的分割线,往前,便是分裂体所掌握的宫殿部分。
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仿佛一片混沌。
但在道路之下,却有着镜像,走廊、岩壁、火盏,甚至是高高的天花板。
那分明是一片镜像,却仿佛是道路的延申。
这等奇异的景象,饶是白瑾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忍不住为之感到惊恐。他不由往后望去,身后走过的景象与前方镜面下的所见毫无二致。
前方唯一缺少的,只是他们五个人。
一种巨大的恐慌从白瑾的心底浮起,他的脑海里不断涌出一个令人恐惧的猜测,他的心脏不听使唤地狂跳,连躯干都在微微颤抖。
在他身侧,其他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所恐惧、所猜测的,与白瑾相同。
“我现在,真的有点怕了。”黑银的声音微颤:“我是说,我是说,如果我们走过去,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们会变成镜子里的人吗?还是说其他的东西?
白瑾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左手,打去了自己的恐惧,他有什么可怕的,他是不死者,无论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什么境地,他只要一死就能脱离这场神女的梦境,等下次入梦他就会在拉格纳洛克复活,完全不用担心。
“我先去。”白瑾的声音低沉且沙哑。
他往前走,一直走到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处,看见前方的镜像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他抬起腿,踏出了这最后一步,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瑾摊开双手,没有任何变化,身体也没有传出任何不适来,大喜之下,他回头准备招呼鲁尔哈根几人过来,这镜像恐怕只是中枢之庭内的一个没有危险的幻境罢了。
但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同样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另一幅镜像,而在镜像中,鲁尔哈根、黑银、萨米尔和乌索尔惊恐地看着他,他看见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照出的确是仿佛停留在了另一个世界的友人。
一口冷气顺着白瑾的咽喉蹿到了他的大脑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